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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旁,乞虎剛吃了一個炊餅墊底,但似乎沒什么用,此刻正靠在光禿禿的樹干上打哈哈,瞧見徐子舒又捧著飯碗要走,頓時有些不樂意。
“舒哥兒,無緣無故的,你憑啥把咱得吃食給人家送,咱自己個兒都不夠吃呢?!?/p>
“現(xiàn)在哪有什么大戶人家,前幾日我還聽譚三說要搶了那戶的驢車進(jìn)城去換銀子呢,舒哥兒怕不是看人家小娘子好看吧。”
“管好你的嘴?!?/p>
徐子舒瞪了瞪眼,起了身。
“舒哥兒,都這世道了管人家死活干啥,咱......”
乞虎還想埋怨。
“我說了關(guān)好你的嘴,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p>
一聽這話,乞虎頓時偃旗息鼓,不再言語。
他和徐子舒是發(fā)小的關(guān)系,打小一塊玩鬧,徐子舒腦子靈活歸靈活,可素來就是個孩子王罷了。而眼下糟了難,舒哥兒虎起臉來愈發(fā)嚇人,讓他都有點(diǎn)不自在了。
對此,徐子舒沒有解釋。
以乞虎的腦回路,他也犯不上去解釋什么。
因為徐子舒比誰都清楚,十里之外的望州城未必如他想象的那般是世外桃源,如今天下戰(zhàn)亂不止,就算望州城偏居一隅,沒有破城。
但大量的難民涌入,怕是也捉襟見肘。
何況,他們還是苦籍。
什么是苦籍,是賤籍,就相當(dāng)于戶籍。
大梁的戶籍一般由官府登記造冊,存放在各個州縣之中,而隨著城破,原本的戶籍早已在破城中不復(fù)存在。
他們是流民,沒有身份戶籍的人。
這樣的人逃難而來,除非是奔親戚,否則的話,在其他的州縣中只能簽訂苦籍,幫著新城賣命,就算僥幸進(jìn)了城,也只能干上一些賤役。
和徐子舒熟知的古代類似。
一入賤役,終身為賤役,除非望州城里的官老爺大發(fā)慈悲,那么只要簽訂了苦籍,意味著包括徐子舒,小雨點(diǎn)和乞虎在內(nèi),都是入了賤籍。
說實(shí)話,徐子舒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有沒有什么作用,但未雨綢繆,總好過臨時抱佛腳,這是他在現(xiàn)有情況下能夠做出的最大努力。
艱難的推開難民,徐子舒用麻衣這蓋住破瓢,努力不讓里頭的熱氣逸散出來。
穿過了十幾個人之后,徐子舒才停留在了一架驢車前,這也是他們這一批流民當(dāng)中,唯一一個趕著驢車逃難的人家。
輕輕叩了兩下車窗,徐子舒低聲喚了一聲,驢車?yán)镆魂図憚?,傳出一個溫婉的女聲。隨即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張黑乎乎的臉來。
女人身段很窈窕,年紀(jì)大概在三十歲左右。
但皮膚卻很白,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
她的面上雖然涂著厚厚的黑灰,但一雙眼睛卻非常明亮,有種屬于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感覺。
“嬸子,吃飯了?!?/p>
徐子舒送上破瓢,女人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其中的糊糊上,喉結(jié)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還是不用了吧,徐小哥,糧食難得,你還帶著妹妹兄弟,你我不過是素昧平生,先前的一飯之恩,我們母女謹(jǐn)記在心,不必費(fèi)心在與我們送吃食。”
女子說著,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無妨,炊餅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p>
“都是逃難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何況崔嬸嬸不也是答應(yīng)了我,待到進(jìn)城時候讓我們兄妹三人入良籍,怎么著也能還了這一飯之恩。”
徐子舒沒有藏著掖著,他一點(diǎn)也不確定眼前這個名叫崔謹(jǐn)言的女人是否能夠做到先前的承諾,但既然幫了,就索性幫到底。
徐子舒并沒有抱有多大的期待。
“這......”
崔謹(jǐn)言有些遲疑,不過恰是這時候,肚子卻叫了一下。
想來是大戶人家出身,崔謹(jǐn)言臉皮薄,哪怕是臉上涂著厚厚的黑灰,徐子舒也能感覺到崔謹(jǐn)言臉皮紅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就要接過。
“娘,我不要吃炊餅,我要吃芙蓉糕,我要吃糖炒栗子,我還要喝瓊仙娘?!?/p>
“這脆餅就不是人吃的玩意,我們又不是下人憑啥子要吃這些糟踐玩意,怕是喂豬豬都不愿意吃,娘,我要吃芙蓉糕?!?/p>
崔謹(jǐn)言身后探出一個小腦袋瓜來,看年紀(jì)和徐子舒差不多大。
不過和這一群逃荒的人相比,這姑娘無疑臉皮要白嫩幾分,而瞧見她手中的帕子顯然是擦掉了臉上的黑灰。
此刻,她正不依不饒的大叫,險些踹翻了徐子舒手中的破瓢。
壞了。
這姑娘聲音一起,徐子舒就知道要壞事兒。
果不其然,
她聲音才落下,周圍頓時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目光。
逃難途中,連樹皮野草都被啃食的干干凈凈,連走了幾百里的路,其他的流民又不像是徐子舒早有準(zhǔn)備,差點(diǎn)就要鬧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而眼下,徐子舒捧著熱騰騰的糊糊,而這個節(jié)骨眼上,比什么金銀珠寶都要有吸引力。
更主要的是。
“吃的,他們有吃的,好香的炊餅糊糊?!?/p>
“小娘子也不錯,細(xì)皮嫩肉,比花街上的花娘還好看,哥幾個,要不要進(jìn)城前先打個樁,這荒山野嶺的,死了也沒人知道?!?/p>
“這小娘子不錯,身旁那個女的怕是更好,起先還沒注意,沒料到我們中間還藏著天仙吶。”
“還不動手,到了望州城,你們還能碰到這么好的女人?”
三言兩語間,流民們便站起來朝著驢車走,這群餓極了眼的饑民怕是早就抱著要在餓死前爽一把的主意,一個個眼珠子都冒著綠光。
騷亂越來越大,本就是城里的閑漢居多,逃難中更是沒了王法。
崔謹(jǐn)言花容失色,下意識的就要把女兒護(hù)在懷中。
“你們找死,我爹爹是望州城縣丞,你們要是不想死,就離我們遠(yuǎn)點(diǎn)。”
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眼瞧著這群饑民發(fā)了瘋是的朝著她涌過來,頓時眼淚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還要伸手去把黑灰往臉上摸。
可現(xiàn)在有什么用?
“縣丞,狗屁縣丞,狗官,都是狗官?!?/p>
“老子玩的就是縣丞的女兒,媽的,早死早超生,不死萬萬年,爺爺要餓死,管你他,媽是縣丞還是府尊?”
流民們叫囂著就要朝著驢車沖過來,幾乎不難想象接下來的畫面。
徐子舒也是被姑娘這個蠢勁兒給鎮(zhèn)住了。
媽的,都什么時候了還來添亂。
眼瞧著一個離驢車最近的流民就要抓在了崔謹(jǐn)言的胳膊上,徐子舒猛一咬牙,直接從懷中一抽,隨即猛然砍下。
鮮血噴了出來。
藏在徐子舒懷中的是一把柴刀。
“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