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診的時間過得很快，漸漸地，天色已晚，楚沅墨看了一眼已經接近鴉青的天，側頭想跟上官鈺說個什么，但是下一刻，她就頓住了。

不遠處，一個病人被人用草席抬著，急匆匆的朝他們的方向過來。

那人身下的草席已經染成了姜黃色，裸露在外的傷口看起來十分駭人，膿水往外溢出，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惡臭味。

周圍人見了這一幕，都紛紛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人的病癥會不會傳染。

楚沅墨和上官鈺卻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尤其是楚沅墨，這個時候她已經戴好了事先準備好的手套，走上前，看了一眼病人。

上官鈺也跟著走了前來，楚沅墨掃了他一眼，遞了一副手套給他。

“戴上吧?！边@是她從某一本古書上看來的醫(yī)治手法，能夠更好的保護醫(yī)者。

上官鈺看了楚沅墨一眼，然后點了點頭，接過了她遞來的手套。

楚沅墨先行切脈，上官鈺看著她凝重的眼神，忍不住也搭上了那人的脈搏。

瞬間，上官鈺的心也是一沉，這人已經是鼠疫晚期了。

上官鈺思索了許久之后，開始提筆寫藥方。

楚沅墨看了一眼上官鈺寫的藥方，眉梢微皺，道：“再加一味赤練草?！?/p>

上官鈺震驚地看著她：“那是劇毒?！?/p>

這個女人難不成瘋了？以毒攻毒？還是想提前催發(fā)這個人的毒性？

楚沅墨沉下眉，道：“催發(fā)毒性，他才有救，別廢話了，快寫。”

然而上官鈺卻遲遲沒動手，站在一旁的百里修御見兩人的氣氛有些沉重，不由勸說道：“這位姑娘，我知道你醫(yī)術高明，不遜于普通大夫，但是......這個人的病情不是開玩笑的，你要用這么危險的法子，實在是有違醫(yī)德......”

上官鈺在這時冷聲道：“你若是擔心自己輸，我可以承認輸給你，但是這個病人，不能交給你。”他真是看錯了人，之前還以為這女人是什么醫(yī)者仁心，現(xiàn)在看來，也是為了贏，可以拿人命開玩笑的人。

“等你們廢話完，人都沒命了，容兒，煎藥去?！?/p>

楚沅墨根本沒有理會上官鈺和百里修御兩人，直接將藥方搶過來，加了一味赤練草扔給韓容兒，然后掏出銀針，開始布針。

楚沅墨現(xiàn)在這具身體還很弱，內力不足，只是簡單的布針而已，額頭上已經滿是大汗，臉色也十分蒼白。

另一邊，韓容兒蹲著煎藥，江南卿站在她身邊護著，一臉冷意地盯著上官鈺和百里修御，生怕這兩人搗亂。

上官鈺這時候已經緩過神來了，他倒要看看，她能怎么救活這個將死之人。

不過，漸漸地，上官鈺就發(fā)現(xiàn)，楚沅墨內力不足，還在強撐，再這么下去，她自己就會先力竭而亡了。

真是一個蠢女人。

上官鈺心里暗諷了一句，然后抬手，為楚沅墨輸送著內力。

楚沅墨感激地看了上官鈺一眼。

有了上官鈺的幫助，楚沅墨很快布完針，這時候，韓容兒也將藥端了過來，喂給那人。

湯藥入喉，那人卻猛地抽搐起來，臉色醬紫，口吐白沫，很是駭人。

“這......這是怎么回事？”韓容兒嚇得小臉一白，端著藥碗的手都忍不住發(fā)抖。

“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么一句，忽然，人群傳來陣陣恐慌，楚沅墨甚至能想象到里面許多人怕是已經想抓她去見官了。

但是楚沅墨的面色卻沒有絲毫慌張，她看著地上的那人，看著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手腳極快的在那人手腕處劃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開始放血。

只見那汩汩血液，由黑紫轉為鮮紅，楚沅墨見了，這才讓韓容兒將那人的傷口給包扎好。

在放完血之后，楚沅墨看見那人身上的抽搐終于停止，忍不住也松了一口氣。

咳嗽一聲之后，那人緩緩轉醒，雖然仍舊看得出來很虛弱，可是楚沅墨知道，他已經好了不少了。

圍在身邊的人群都爭先恐后的上前詢問。

“你還好嗎？身上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你剛剛被放血的時候痛不痛？你為什么沒掙扎?。俊?/p>

“你知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知不知道自己要死了？”

......

人們總是趨利避害，見楚沅墨將人治好了，這好奇心就又上來了。

楚沅墨從一眾百姓之中退出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上官鈺，輕聲道：“多謝云大人方才出手相助?！?/p>

現(xiàn)在這個人是她救的，那他們的賭局，就算是楚沅墨贏了。

顯然，上官鈺也知道，他輕聲說了一句你贏了，然后便轉身離開了，離開之前，上官鈺還將侍衛(wèi)留了下來，應該是為了給楚沅墨幫忙，畢竟現(xiàn)在醫(yī)館里那么多病人需要照顧。

楚沅墨看著上官鈺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剛剛上官鈺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具體哪里奇怪，她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所以想了想，楚沅墨問身邊被上官鈺留下來的侍衛(wèi)：“你們主上最近有沒有去過不干凈的地方？比如陋巷，比如郊外難民和乞丐比較多的地方？”

楚沅墨懷疑上官鈺也被鼠疫傳染了，但方才她沒來得及給他切脈。

“沒有?！笔绦l(wèi)一板一眼的回答。

楚沅墨點了點頭，又問：“那他有沒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舉動？”

侍衛(wèi)看了楚沅墨一眼：他家主上要是最近真有奇怪的舉動，就是對楚沅墨這個奇怪的女人感興趣。

不過，這話侍衛(wèi)可不敢說，他思索了一會兒，淡淡道：“前幾日，主上帶我們去圍剿了城外的老鼠和一些已經死了的乞丐的尸體，一并燒毀處理了，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聽了侍衛(wèi)的話，楚沅墨的眉眼忍不住彎了一下，原來鼠疫的來源，是被上官鈺處理的？

一時間，楚沅墨對上官鈺的印象好了起來，沒想到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冷冰冰，但其實做事還是有分寸，有俠義之氣的。

是個值得相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