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遲晟眼中劃過一瞬的晦暗，隨即又打著哈哈笑道：“只要你跟謙兒圓了房，一切都好說！”

見遲晟拖著不肯給明確答復(fù)，李六瑤也不著急。

左右聽他們說，鄉(xiāng)試是在明年，她還有的是時(shí)間。

李六瑤端然起身，付之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p>

遲臨上前扶住了李六瑤，輕聲道：“慢點(diǎn)?！?/p>

遲重謙眸光陰鷙的落在遲臨扶著李六瑤的手上，眼睜睜的看著兩人走到門口，忍無可忍，低聲喝道：“站住?！?/p>

李六瑤的眼瞼微跳，下意識(shí)的和遲臨頓住了腳步。

遲重謙緩緩走到了兩人面前，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許久之后露出了一個(gè)陰冷的笑：“六瑤，乖乖的在南偏院待著，只要你聽話，待你我圓房禮成之后，我會(huì)好好待你?！?/p>

他聲音極輕，語氣更仿佛施舍一般；李六瑤眸中微光愈冷，一旁的遲臨也靜靜地盯著遲重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厭惡和不屑。

“六瑤身子尚未好全，一時(shí)半會(huì)兒想來是不能與大哥『禮成』了?！边t臨聲音微微加重，下意識(shí)的側(cè)身擋住了李六瑤的視線，毫不相讓的與之對(duì)視，“大哥不如還是先想想怎么安撫林家小姐？”

見遲臨為她說話，還將她擋在身后的舉動(dòng)，李六瑤眨了眨眼，心頭涌過一股暖流。

遲臨與她雖然毫無血緣關(guān)系，但是這些年一直都將她當(dāng)做親妹妹一樣看待，實(shí)在是這遲家不可多得的溫暖了。

李六瑤似笑非笑的看向遲重謙，輕聲道：“是啊大少爺，六瑤覺得，林家小姐對(duì)您那是真心喜歡啊，不然的話也不會(huì)有今天這一出了。您可千萬不能辜負(fù)了她的好意?！?/p>

她譏諷一笑，淡聲道：“二哥哥，我們走吧?！?/p>

兩人并肩揚(yáng)長(zhǎng)而去，遲重謙額上青筋微起，還想上前，被遲晟冷聲喝?。骸爸刂t！”

遲重謙驀的頓住腳步，回身隱忍的看向遲晟：“父親......”

“眼下不要逞一時(shí)的脾氣！跟李六瑤趕緊圓房，禮成是正經(jīng)！”遲晟冷冷的說著，轉(zhuǎn)而又瞥了徐氏一眼，“給南偏院打點(diǎn)一下，送點(diǎn)可靠的下人過去，看著那賤人！”

徐氏眼中一亮：“老爺是說，柳姨娘......”

“這李六瑤，我從前沒見她有這個(gè)膽子敢跟我提要求?！边t晟眸色銳利，冷笑一聲，“想來也就只有柳姨娘能教她了！她若是欲壑難填，以致反悔，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老爺英明！有了那樣?xùn)|西，咱們家想搬回大都城，老爺想做京官，可就容易多了......”

——

從正院出來的兩人，反倒一時(shí)間沒了話說。

李六瑤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停住了腳步看向遲臨，輕咳一聲道：“二哥，今天多謝你?！?/p>

遲臨似有不解，漆黑如點(diǎn)墨的眸子凝視了李六瑤一陣，卻是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輕聲道：“什么謝不謝的，你我之間，何時(shí)說起這個(gè)?！?/p>

他想起今日之事，又覺得不解：“今日我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西偏院的立柜之中，這是為何？”

李六瑤僵了一下，有些莫名的尷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是我把你塞進(jìn)去的。那時(shí)候情況危急，只好出此下策?！?/p>

遲臨表示理解，想再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又覺得尷尬，微微語塞了一瞬。

李六瑤也沒注意，想起今日之事，不免低聲問道：“今天的事，二哥還記得嗎？我一醒來就跟二哥躺在同一張榻上，而且二哥身上跟我中了一樣的毒?！?/p>

她神色凝重，遲臨也顧不上想什么尷尬不尷尬了，劍眉微蹙，心中泛起狐疑。

半晌，他看了眼四下，低聲道：“還是回去再說吧。西偏院你暫時(shí)也住不得了，還是回南偏院跟我和阿娘同住的好?！?/p>

兩人不再逗留，快步回了南偏院。

南偏院一直都是柳姨娘和遲臨在住，小小的一方院子落魄的可憐，院內(nèi)一方田圃雖然雜草修飾的干凈，但是土壤干澀，光禿禿的看著便荒涼。

唯有一顆海棠樹還開了幾朵深紅的花朵，卻也是襯托的這落敗小院越發(fā)凄清。

李六瑤跟著遲臨推門而入，就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兩人快步來到榻前，只見柳姨娘伏在榻邊，用一方白帕捂著口鼻，咳得渾身顫抖。

看著柳姨娘不過三四十歲的年紀(jì)，原本還算秀美的五官因?yàn)椴⊥炊钌畎枷菹氯?，乍一看莫名的駭人?/p>

李六瑤蹙眉凝視了片刻，心頭一陣悶痛。

她不知道這份痛楚和疼惜是來自于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gè)李六瑤，但見柳姨娘如此，她實(shí)在不忍。

“阿瑤，臨兒——”

柳姨娘咳得恍惚，定睛好一會(huì)兒才看清兩人似的。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兩人，許久才聲音急促卻有氣無力的道：“你們，你們?cè)趺椿貋砹?？阿瑤，你不是該跟大少爺在一?.....”

遲臨眸色微沉，下意識(shí)的看了一眼李六瑤。

他自小記憶全無被柳姨娘撿回遲家撫養(yǎng)，對(duì)李六瑤早就如同親妹一般看待。

看著李六瑤從前癡戀遲重謙，他心中很是不忿。

遲重謙根本配不上六瑤！

“阿娘，今日有人給我同六瑤下了毒藥，又將我二人放在西偏院的榻上做出偷情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釘死我們......”遲臨眼中閃過一瞬哀傷，“恕孩兒不解，您為何，非要讓六瑤嫁給遲重謙？”

這話李六瑤也想問，眼下被遲臨問出口，也下意識(shí)的看向柳姨娘。

記憶之中，她雖然與柳姨娘毫無親緣關(guān)系，但是相依為命多年。

她能感覺的到，原主是完全將柳姨娘當(dāng)做親娘來看待的。

可哪里有親娘，即使看著女兒受盡屈辱，還要讓女兒繼續(xù)待在這里，嫁給一個(gè)陰狠無情的男人的？

“你，你知道什么！阿瑤......”柳姨娘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悲楚，話說到一半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她渾身抖似篩糠，面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李六瑤和遲臨連忙為她順氣。

半晌后，柳姨娘取下帕子，上面赫然是一抹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