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的不自在，孟允棠當(dāng)然能感覺到。

孟允棠看向香蘭，笑道：“不必刻意，我只是個丫鬟了?！?/p>

香蘭神色復(fù)雜：“您這是受了多少罪？”

孟允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自己臉上現(xiàn)在很多細(xì)小傷疤，笑容都不曾頓一下：“都過去了。不會嚇到你就好?！?/p>

香蘭沒有再問，只是看著孟允棠。

孟允棠斟酌開口：“香蘭，你能和我說說，現(xiàn)在外頭的情景嗎？當(dāng)年的事......后來怎么樣了？”

香蘭愣了一下，攏了攏鬢發(fā)，有些不自然：“后來......后來，陛下登基，大小姐進(jìn)了宮，做了皇后娘娘，又生下了太子殿下。再后來，靖王殿下從邊關(guān)被調(diào)回來沒多久，陛下病重，靖王殿下和二小姐訂了婚，陛下駕崩后，太子殿下登基，靖王殿下如今攝政輔佐。”

短短幾句話，香蘭看了孟允棠好幾眼，卻又有些不敢和她對視。

而這幾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又豈止是這字面上一點？

孟允棠沉默著，慢慢消化。

皇后之位，本來是她的。

孟允棠當(dāng)初輔佐還是太子的先皇魏凌一路殺回來，魏凌曾經(jīng)許諾過，說等到回去之后，他要迎娶她。

不過，囚禁了她之后，魏凌為了陸家的勢力，冊封陸云鳳為后，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為何陸云鳳竟會答應(yīng)。她不是最崇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嗎？

但這些事情，她現(xiàn)在這個身份，肯定是不合適問了。

因此，最終，孟允棠只問了自己想問的問題：“那......廣林軍呢？”

廣林軍，就是她一手組建的。

其實也不過兩千余人。

但個個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好手。

香蘭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我們后宅里的人，怎么會知道？”

孟允棠點點頭：“是我心急了。香蘭，你能不能跟我講一講，現(xiàn)在外面是什么光景？”

香蘭有些茫然：“和以前一樣啊。雖然先皇駕崩，太子殿下登基，但依舊和以前一樣的。沒什么變化?！?/p>

“那，靖王殿下回來，是先皇親自下旨召回的嗎？還是......”孟允棠試探著問了句。

畢竟，魏懷川和魏凌之間是對立的。那會兒，魏懷川處處刁難魏凌，甚至要問罪魏凌，咄咄逼人地想要廢太子，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縱然最后魏懷川落敗，被趕到了荒漠邊上去駐守邊關(guān)，可魏懷川與魏凌之間，又怎么會化干戈為玉帛？

更不要說，魏凌會把魏懷川當(dāng)成托孤的對象。

這其中，真的沒有什么貓膩？

香蘭神色更加茫然了：“是啊，大家都知道啊。先皇親自下詔，將靖王殿下召回來的。又在臨終時候，將太子殿下托付給靖王。”

孟允棠沉默了。

這件事情，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喝了一盞茶，吃了兩塊點心，孟允棠也識趣準(zhǔn)備告辭。

卻不曾想，陸云婷卻叫人請她出去。

原來是來了客人，她就讓孟允棠出來見見。

陸云婷笑得天真燦爛：“棠姐姐好不容易出來，今日也算是與我們團(tuán)聚?！?/p>

孟允棠一身丫鬟打扮。

發(fā)無光澤，面無血色。

瘦骨嶙峋，還面上都是疤痕。

被旁邊陸云婷身上的云錦一襯，頓時就如同麻雀遇到鳳凰，雜草長在了牡丹邊上。

也不知道是誰，“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是孟允棠？云婷你別開玩笑了。這能是孟允棠？”

旁邊有人說：“好像真是孟允棠——”

陸云婷拉著孟允棠走到中央：“大家仔細(xì)看看。棠姐姐雖然變化有點大，但總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p>

于是大家就對著孟允棠一陣打量。

“不過是罪臣賊子，有什么好看的？”有個小姑娘開口嘲諷了一句，轉(zhuǎn)頭看向陸云婷卻一臉討好：“要我說，還是云婷姐姐你太善良了?！?/p>

孟允棠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印象。

這話一出，也有不少人附和。

其中還有孟允棠認(rèn)識的人。

陸云婷笑盈盈道：“話也不能這么說，一切也不是棠姐姐想選的。棠姐姐受了這么多罪，現(xiàn)在還得當(dāng)丫鬟，多難受啊。你們可不許欺負(fù)她。不然，我可不依！”

于是，現(xiàn)場就響起了一片對陸云婷贊美的聲音。

都是夸陸云婷念舊，善良。

也有貶低孟允棠的。

最后，有人提出：“她身上有點味道，我的熏香都掩不住，還是叫她出去吧。”

孟允棠身上是有點味道的。除了疥瘡味道，還有藥膏的味道。

不算好聞，但也不難聞。

只是這件事情被這么大庭廣眾之下點出來，多多少少會有些難堪。

陸云婷歉然看著孟允棠：“要不，棠姐姐去歇一會兒？”

孟允棠順從告辭：“我還要回靖王殿下身邊服侍，也不敢久留。多謝二小姐招待?！?/p>

有人調(diào)笑：“你在靖王府當(dāng)丫鬟，云婷是靖王殿下未婚妻，將來豈不是要做你主母？對自己主母，還是得恭敬些！”

自古，踩地捧高的人就不會少。

孟允棠知道，這些人是想刁難自己。

陸云婷連連道：“這哪行？棠姐姐畢竟——”

孟允棠卻朝著陸云婷行禮：“諸位小姐說得是，二小姐心善，我卻不能仗著從前和二小姐有幾分交情，就忘了自己身份?！?/p>

陸云婷拉起孟允棠，似有些難過：“棠姐姐。”

隨后她讓香蘭送孟允棠出去：“棠姐姐呆著也不自在，下次我再去王府看你。咱們好好聊聊?！?/p>

孟允棠是魏懷川的丫鬟，這會兒也只能到魏懷川身邊去，不過，魏懷川在前院，香蘭將她送到了二門處，就只能歉然回去。

魏懷川這會兒正在外書房里和陸榮談事情。

陸華都站在門外。

看見孟允棠過來，陸華神色復(fù)雜，終歸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棠姐姐，你隨我來?！?/p>

一看陸華神色，就知他肯定是有話要說，孟允棠點點頭，便欲跟陸華去。

然而剛一轉(zhuǎn)身，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魏懷川冷冰冰的聲音從里頭傳來：“小舅子，你要帶本王的婢女去何處？”

陸華一僵，竟遲遲不敢轉(zhuǎn)頭回來面對。

孟允棠也忍不住皺眉：這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