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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領(lǐng)頭的一人,赫然就是瘦猴兒——賭場的大掌柜。
張恕一蹙眉,不就是打了楊衙役一通嗎,這廝還狗皮膏藥黏上了?
李安策馬上前,樂呵呵地說:“怎么?給大爺我送行?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哈哈?!?/p>
哼,真他娘的自作多情!馬上大漢各亮砍刀,將李安團團圍住。一陣疾風(fēng)襲來,塵土和落葉齊飛,寒意逼人,大樹枝葉飄搖,沙沙作響,令人心慌意亂。
瘦猴兒伸出猴爪,兇相畢露:“少他娘耍嘴皮子!拿來!”
不知安叔怎么惹了這個太歲,看來這次并不是要抓張恕。
李安罵道:“瘦猴兒!問你爺爺要什么?”
瘦猴兒怪眼一番,惡狠狠罵道:“少他娘的裝糊涂,把銀子還給老子!”
張恕偷眼看看李宏圖,只見他端坐馬背,氣定神閑,雙眼望天,好像眼前的事與他毫不相干。
李安一臉的嫌棄之色:“虧你他娘的還是賭場的掌柜!愿賭服輸懂不懂?銀子嗎有的是,不過剛才是你的,現(xiàn)在是你爺爺?shù)牧?”
哦,這是贏了錢不讓走。
瘦猴兒十分不耐煩,一揮手,幾個大漢逼上來便要動手,李安一個勁兒地冷笑。
突然烏光一閃,當(dāng)當(dāng)幾聲響,眾大漢刀頭墜地,手中只剩刀把,概無例外!怎不叫人驚恐萬狀!
眾大漢目光呆滯,恍如夢游,這刀若是削向自己的腦袋,恐怕,恐怕連個把兒也留不下!
再看李安,不慌不忙,還刀入鞘。
張恕又是興奮,又是驚奇,此刀并不出奇,烏悠悠的和刀鞘一樣毫不起眼,沒想到削金斷玉如砍瓜切菜一般利落!
瘦猴兒見勢不妙,咧了咧嘴,擠出個笑,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李安罵道:“少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可沒有你這樣的乖孫女婿!”
瘦猴兒干笑兩聲:“取笑,取笑了,小人有眼無珠,這就告辭!”,說著撥轉(zhuǎn)馬頭就走。
“慢著!他娘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話音未落,李安一把將瘦猴兒抓住,象提小雞一般,走馬活擒,橫放在馬上,瘦猴兒登時動彈不得。
李安接著騰空而起,偌大一條大漢,卻如猿猴般靈巧,縱躍超距賞心悅目,旋風(fēng)般掃過十余條大漢。
轉(zhuǎn)瞬之間,馬韁繩皆被拴攏在一起。
說也奇怪,這些人聽話得很,一個個呆若木雞,在馬上一動不動,只是表情駭異,象廟里的猙獰小鬼兒。
小鬼兒遇到了鬼祖宗!李菲看得咯咯直笑。
張仁沒見識過李安等人的手段,登時驚得目瞪口呆,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怪不得把六弟的魂兒都勾了去!張恕則暗暗喝彩,不能與此等人物同游,更是無限遺憾!
李宏圖道:“小兄弟,你們可以放心走了?!?/p>
張恕猛然醒悟,李安是怕瘦猴兒為難自己兄弟,所以施霹靂手段將他們擒住,好讓兄弟倆先走。
心中一股暖流,好一陣感動!
驀然轉(zhuǎn)身,灑淚而別。
難過地挨到家,一連好幾天,張恕茶飯不思,心神不寧。他不時摸摸腰間的玉佩,把玩一下胸前的羊脂玉墜兒,無限遐想。云林深處,超凡絕倫,喧嚷鬧市,擦肩而過,來者所從來,往者何所往,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誰定因緣,誰主沉浮......
還有那俊俏可人的李菲,其心皎皎,其貌溶溶,已浸入他的夢里。
秦家寨,繼業(yè)老店——定然是個神奇仙境吧!李宏圖等人仿佛打開一扇天窗,讓他看到了不一樣的天空......
好在張恕是個豁達少年,辦不到的事兒便不再多想。
......
光陰荏苒,轉(zhuǎn)眼張鐵鍋已孫兒滿堂,滿地亂跑。張恕也已經(jīng)十六歲,身材長大,宛如成人,只是臉上稚氣尚存。
幾年前,張鐵鍋逼張恕定下了娃娃親,是村北李老漢的小女兒李蘭兒,這小丫俊俏賢淑,人見人愛。
張恕這小子卻拿金玉當(dāng)廢鐵,一點兒也不中意人家。
眾人哪里知道,張恕還有一半小孩兒心性,心想這李老漢的女兒一點兒也不好玩,見了人只笑不說話,和李菲的精靈有趣相比,那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他竟鬼使神差地想起李菲,心中頓時咯噔一下,不由得臉上發(fā)燒,笑靨依稀舊夢中,只是仙凡陌路......唉,也不知李二哥他們現(xiàn)在何方?
幾年間,張恕頑劣不改,心性如故。耐住性子幫父兄忙完田里的活計,便行獵游蕩無度。生性又愛促狹,每逢有人娶親,或捉弄新郎,或戲耍新娘,花樣百出,沒他不敢干的!幸好鄉(xiāng)風(fēng)粗獷淳樸,不以為怪,反而平添幾分喜慶。
羅家集周邊十里八村均為客鄉(xiāng),強人豪杰亦多,此輩性格豪俠,不拘小節(jié)。張恕與此等人物,雖年歲有差,卻脾性相投,甚為相得,也胡亂學(xué)些刀槍棍棒。
若有閑時,張恕便與劉龍、王俊、羅洪廝混,一起熬練些力氣,比試些箭術(shù),較量些拳棒,武藝不知如何,飯量卻是見長。
不過于亂拳之中,也悟出些道理。技擊格斗與狩獵一理,虛實捭闔,攻守變幻,自有門道。
如此,張恕一眾少年只管舞槍弄棒、逍遙度日,于生計、世道全不在意。懵懂間,鄰里間已頗多非議。
只因幾年來,賦稅日重,鄉(xiāng)民為求溫飽,更加勤于農(nóng)桑,雖然一時尚能周濟,實則疲于奔命。此種形勢下,張恕這等“閑人”更顯得有失本分,恍如雞立鶴群,十分礙眼。
這日早晨,村北的李老漢來串門,見了張鐵鍋,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好不容易弄明白,他是來退親。
張鐵鍋夫婦有些郁悶,他們的兒子一貫暢銷,還是頭一回慘遭退貨。
張恕也是面露懊喪,給李老漢一躬到地。一霎時從赳赳武夫變成了謙謙君子,文縐縐來了一番“罪己書”。
說什么,令嬡天人之表,蘭惠之質(zhì),晚生頑劣之徒、愚魯之輩,泥瓦之器不配金甌、螢火之光難匹皓月!
總之,這親退得太他娘有理了!弄得李老漢云里霧里,不知所云,諾諾連聲而去。
其實,張恕心里樂開了花,一時高興得臉上泛紅。
張鐵鍋還以為孩子羞愧難當(dāng),本想安慰幾句。不想張恕混不在意,轉(zhuǎn)瞬便“雨過天晴”,又找王俊他們游蕩去了。
望著兒子的背影,張鐵鍋一聲長嘆。
張恕剛出門,見劉龍、王俊、羅洪迎面而來。三人見張恕神采飛揚,喜不自禁。
劉龍大嘴一撇:“見了我們也不用這么高興吧?有什么喜事?”
張恕笑而不答,收斂了一下笑容,道:“走,我們?nèi)ゴ颢C!”,這三人正有此意,當(dāng)下收拾停當(dāng),向南而行。
時近中午,四人卻只打到了幾只野兔,甚不過癮。他們找了塊林中空地,王俊收拾野兔,羅洪和劉龍揀柴生火,張恕自詡神廚,負(fù)責(zé)燒烤。
燒烤野物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不一會兒便香氣撲鼻。劉龍咽了口口水,拔出短刀,一刀把噴香流油的野兔叉走,似要獨吞,王俊和羅洪急忙搶步上前,三人一搶而空。
張恕笑罵道:“瞧你們哪點兒德行!”,叉起第二只野兔開烤。
大快朵頤之后,四人躺在地上小憩,王俊道:“如今這野物是越來越少了!”
劉龍扯著大嗓門吹噓道:“我們四人箭法通神,哪個鳥獸不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羅洪笑道:“說得有理哩,恐怕附近鳥獸早已認(rèn)識我等,尤其我們劉大老爺大嘴一張,口若懸河,聲聞千里,飛鳥面無鳥色,走獸獸心惶惶,如何不跑!”
四人大笑。
張恕站起身來道:“那我們就走遠(yuǎn)些,打些大獵物回來?!?/p>
劉龍三人一躍而起,連連叫好,羅洪道:“由此往南五十里,桑榆山中恐怕有些野物。”
四人興致高漲,往桑榆山而去。
桑榆山山高三千尺,山中遍布野桑野榆,周圍有些丘陵,望去山勢綿綿,云霧飄渺。山風(fēng)吹來,清新宜人,常有雄鷹騰起,在山間盤旋,忽而直沖而下,隱沒于樹木蓊郁之處,端的是個好去處。
四人沿著一條采藥小路,蜿蜒上下,時而路斷,攀葛藤而下,時而絕壁當(dāng)前,攀巖而上,不知越過了幾座山嶺,漸行漸高,仍然一無所獲。
劉龍找了塊山石,一屁股坐下,張著大嘴喘氣,大家便也坐下歇息。
羅洪笑道:“恐怕此山鳥獸也聞我等大名,先行逃竄去也!”,劉龍裂開大嘴,哈哈而笑,聲震九霄。
忽而風(fēng)起,草木瑟縮,張恕大驚,一個魚躍,將劉龍推開,劉龍四腳朝天,剛要破口大罵,驀然驚住,只見一頭壯碩野豬從草叢中騰起,飛過適才坐處,一頭撞在對面樹上,咔嚓一聲,碗口粗細(xì)的樹干已然斷折!
若非張恕發(fā)現(xiàn),我命休矣......,劉龍一身冷汗。
野豬一擊不成,怒嚎一聲,猛轉(zhuǎn)身,竟奔王俊急沖而來,王俊急閃,百忙之中抽出短刀,讓過野豬,橫刀一劃,野豬慘叫一聲,肥臀之上,開了道口子。
張恕、羅洪早掣弓在手,拽出羽箭,向那豬射去,箭似飛蝗,一左一右,釘在野豬臀上,野豬吃疼,慘嚎連聲。
劉龍一看樂了:“豬腚上長毛,成了飛豬了,哈哈,”,笑聲未落,騰身而起,揮舞砍刀,向野豬撲去。
野豬料知不可力敵,向山上逃竄,張恕四人隨后緊追。
那野豬看來是豬窩里的祖宗,經(jīng)驗豐富,在山林間折沖逃竄,忽左忽右,羽箭紛紛,竟然都被它躲過。它沖過一道山梁,倏忽不見。
劉龍當(dāng)先,三人隨后沖上山梁,眼前竟然出現(xiàn)一塊平地。平地長約三丈,寬一丈,左依山勢,右臨懸崖,種著一畦青菜,幾行蜀黍,三顆椿樹,難道山里也有人家?
不見野豬,四人越過平地,向前追去。峰回路轉(zhuǎn),路面漸窄,寬約二尺,一股清泉從左側(cè)山壁上噴薄而下,越過小路,直泄懸崖之下,水汽氤氳,路面全濕。
張恕只覺得水花飛濺,刺在臉上,涼意襲人,心中說不出的歡暢。
四人魚貫而行,心中惴惴,再無人說話,若是滑下右邊懸崖,將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
小路似在山腰盤旋,忽而山壁遮陰,云霧升騰,恍如仙境,忽而云開霧散,陽光萬丈。
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了不知幾百步,山路漸寬,遠(yuǎn)處樹影之中,露出一角青瓦白墻,陽光灑在白墻之上,些許刺眼,仿佛幻境。
四個少年加快腳步,轉(zhuǎn)過一道山壁,前面豁然開朗,一座庭院出現(xiàn)在眼前。庭院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前后三進,各據(jù)山勢,錯落有致,一色的青瓦白墻。
底層院墻中間,是一個門樓,石鼓為基,茂材為柱,飛檐古拙,氣勢恢宏。兩扇黑門,闊約一丈,門上兩只饕餮銅獸,口中各銜黃燦燦銅環(huán),門前左右分立兩只石獸,一為花斑虎,一為玉麒麟。
門前八九級臺階之下,有三株古樹,并不甚高,卻是枝葉漫漲,遮天蔽日。樹身彎曲,如虬龍一般,數(shù)人方能合抱,恐怕都已壽高千年。
張恕四人來到跟前,樹下幾條石凳,一張石桌,桌上一局殘棋,似未下完。
四個少年仿佛來到神仙洞府,一時竟忘了野豬之事。
忽然,一股騷味刺鼻,與此仙境格格不入,劉龍大嘴巴一笑:“難道神仙也要撒尿的嗎?”
話未落地,只聽一聲怒吼,一頭野豬從樹后直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