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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熵國冷宮,秋風起,滿地黃花堆積。
陰冷簡陋的房間里,顏燼雪的小身子蜷縮在破棉被里,瑟瑟發(fā)抖。
她額頭滾燙,人被燒得迷迷糊糊的,身上卻冰涼冰涼的。一股股冷氣,仿佛從骨子里滲出來。
這是她重生后的第五天了,日夜被無邊的噩夢包圍著。
夢中,皮肉被燒焦的聲音,身體被熔化的劇痛,一波波向她襲來,猶如煉獄......
忽然,腳上傳來一陣疼痛,顏燼雪本能地縮了縮腳。
被窩里撲棱一聲響,一只老鼠吱吱叫著竄出來。
“老鼠,該死的!”正給顏燼雪陪床的侍女崖香,騰地站起來。
她飛快脫下鞋子,一個箭步?jīng)_上前,鞋底“啪嗒”準確地拍到了老鼠頭上,再用力砸?guī)紫?,鼠卒?/p>
在冷宮里,人時常與老鼠作戰(zhàn),崖香已經(jīng)練成了嫻熟的滅鼠本領。
聽到聲音,顏燼雪睫毛顫動,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悠悠睜開了眼。
觸目是灰暗的墻壁,幾張破舊桌椅,一盞油燈如豆,環(huán)境再熟悉不過,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冷宮啊。
崖香洗洗手,回過頭來,忽見顏燼雪明眸轉動。
崖香快步跑過來,一把握住了顏燼雪的手,喜極而泣:“小主子,你可醒了!你發(fā)燒昏迷五天了,奴婢差點以為你......謝天謝地!”
顏燼雪嘴唇動了動,嗓子干澀,發(fā)不出聲音。
崖香急忙撈起桌子上的粗瓷碗,添了些熱水,扶起顏燼雪軟綿綿的身體,喂她喝了點水。
顏燼雪的頭腦還處于混沌狀態(tài),眼睛空洞無神,分不清今夕何夕。
崖香擔心地看著她:“小主子,你沒事兒吧?”
顏燼雪慢慢轉了轉酸澀的眼珠,目光從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上移過,落到了纖細的雙手上。
她的手還是好好的,可是身體縮小了,變成了八九歲的樣子。
她努力平復著狂烈的心跳,是的,她不得不相信一個令人非常震驚的事實,她重生了。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上天不忍見她悲慘死去,賜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讓她可以為自己和親人報仇。
她記得前世,自己九歲那年的秋天,就曾經(jīng)發(fā)了五天高燒,差一點沒挺過去。
這么說,她現(xiàn)在重生于九歲,尚處于孩童階段......
過了好一會兒,顏燼雪回過神,聲音嘶啞而急切地想確認一下:“姑姑,我娘呢?”
這時,崖香已然把鍋里稀薄的米粥溫熱,端了過來,小主子昏迷這幾日,全靠著灌一點米粥維持生命,應該早就餓了。
崖香笑笑說:“小主子放心吧,娘娘這幾天可安生了,早就睡下了?!?/p>
顏燼雪長舒了一口氣:“這就好?!?/p>
嗯,母親還好生生的活著,這就好。
一碗熱米粥下肚,顏燼雪身上稍微有了點熱乎氣。
她掀開被子,看到自己腳趾有一個略微青紫的傷口。
崖香驚呼:“可是方才被老鼠咬了腳!”
顏燼雪點點頭:“沒事兒,一個小口子?!?/p>
崖香卻面色大變:“可不得了,老鼠的牙齒毒著呢。多年前奴婢三歲的弟弟就是被老鼠咬了幾下,結果傷口感染,不幸......夭折了?!?/p>
聽到“三歲的弟弟夭折”,顏燼雪猛地想到了前世自己被害死的三歲女兒,心口一陣劇痛,像被人用刀生生挖掉了一塊。
見顏燼雪臉色慘白如雪,崖香趕緊安慰,“小主子別怕,奴婢這就去太醫(yī)院,哪怕磕破頭,也要求到藥?!?/p>
求藥!顏燼雪腦海中呼啦閃過一道可怕的記憶亮光。
前世就是這個時間,自己也被老鼠咬了腳,崖香姑姑出去給自己尋藥,被幾個夜里當值,喝醉酒的太監(jiān)截住了。
那幾個閹貨發(fā)酒瘋,欺凌崖香姑姑,她寧死不屈,拉扯中撞墻自盡了。
顏燼雪回過神來,急忙拉住轉身欲走的崖香,決不能讓姑姑去送死。
顏燼雪盡量語氣平靜一些:“姑姑不用去尋藥了,我有為傷口消炎的方子。麻煩姑姑取一些鹽,放到鍋里炒焦了,我用糊鹽水洗洗腳,再敷上碾碎的花椒粒消消毒,傷口就無礙了?!?/p>
崖香訝然:“小主子怎么知道這個方子?”
顏燼雪神色黯傷,前世她嫁給渣男秦艽后,經(jīng)常被他打得遍體鱗傷。沒有藥可以醫(yī)治,什么土方子都用過了,也驗證出了哪些是管用的。
顏燼雪找了個說辭:“我也是前幾天剛從書上看到的,不妨試試。”
崖香展眉笑道:“書上說的多半是沒錯的,奴婢這就去準備?!?/p>
崖香把熬好的糊鹽水端過來,顏燼雪用布沾著清洗,鮮嫩的傷口乍一遇到鹽水,猛地一陣刺痛。
顏燼雪眉頭都沒皺一下,比起前世遭受的毒打,比起被溫泉溶骨的劇痛來說,這點小痛算不了什么。
顏燼雪很認真地叮囑:“姑姑,你以后晚上千萬別出去,白天也要小心。遇到喝醉酒的,或者不懷好意的太監(jiān),就快點避開?!?/p>
崖香欣慰一笑:“謝小主子掛心,奴婢覺得小主子這場大病好了,變得更懂事了?!?/p>
崖香笑罷,又嘆口氣,“咱們一個月只有一次出冷宮的機會,無非是扔垃圾,拿粗糧,路線簡單,不會遇到太多雜人。倒是那幾個歹人不嫌累,時常往冷宮跑?!?/p>
顏燼雪擰眉問:“這幾天,皇后是不是又派人來欺負我娘了?”
崖香聲音悲涼:“他們隔幾天來一次,無非是刺激一下娘娘,見娘娘瘋癲未好,也就放心回去交差了。祥云公主的侍女木樨和木棉也來過,詛咒你快點病死,過兩天來給你收尸,一個個壞得不長人腸子?!?/p>
提到仇人顏云蘿和皇后,顏燼雪的滿腔仇恨就開始燃燒:“那兩個為虎作倀的惡奴,不是說為我收尸嘛,等她們再來,我非嚇死她們不可?!?/p>
崖香愕然注視著顏燼雪,以前每次提到皇后和祥云公主,小主子就害怕,可今晚小主子的眼里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仇恨。
觸到崖香的目光,顏燼雪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自己重生的事情,不能告訴崖香姑姑,免得給她增添額外的恐慌和負擔。
顏燼雪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淡淡解釋:“姑姑,我這次死里逃生,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們不能再一味地被別人欺負,得想辦法自救,別人打我們時,我們不是悶頭挨棍子,而是盡力躲開棍子?!?/p>
“小主子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毖孪阈π?,欣喜中略帶苦澀。
可皇后在宮里只手遮天,躲開她揮來的大棍子談何容易啊。
不過看到小主子堅毅的神情,崖香心安了許多。
小主子長大了,懂事了。再捱個四五年,等小主子到了適婚的年齡,若是幸得皇上垂憐,給許個好人家,情況就能好轉了。
顏燼雪喝了碗姜湯后,讓疲倦的崖香姑姑去休息了。
顏燼雪披上厚外套,慢慢溜下床,扶著墻根往前走,她高燒了幾日,頭暈得厲害。
她挪到母親月影蘭的房間,見母親睡容安詳美麗,她一顆心才真正的踏實下來。
崖香姑姑在母親身上費了很多心思,每天都盡量給母親拾掇得利利索索的,照顧一個瘋人,可比照顧孩子還累呢,顏燼雪越發(fā)感激崖香姑姑。
母親少女時是戲班的紅角兒,崖香姑姑是為母親化妝更衣的跟隨,后來母親入宮被封了妃,就把姑姑從水深火熱的戲班接了出來。
豈料還不到一年,母親產(chǎn)后突然瘋了,還抓傷了皇上?;噬弦粴庵拢桶涯赣H連帶著自己關進了冷宮。
崖香姑姑義無反顧地留下來,照顧瘋癲的母親和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若是沒有崖香姑姑,自己小時候早就餓死,病死了。
這樣善良的好人,前世卻慘死在幾個閹人手中,幸虧自己今天阻止了悲劇的重演。
顏燼雪心想:崖香姑姑的命運被改變了,是不是自己的命運也能改變呢?
不是疑問,是必須要改變,必須要自強。
她重活一世,絕不是為了重蹈覆轍,是為了報仇雪恨,守護親人,得到幸福而活。
這一世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