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一向平靜的小鎮(zhèn)突然被竄上天際的火光打破寧靜。

鎮(zhèn)上最大的客棧起火了，作為小鎮(zhèn)的最高建筑，那火光格外耀眼。

奇怪的是，并沒有官府趕來救火，就連客棧的掌柜和伙計都不曾從客棧中出來。

因為是夜里，烈火吞噬了整棟客棧才被發(fā)現(xiàn)。

圍觀，救火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要是這客棧有人，估計都被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宋婉一行人站在江邊，望著遠處的熊熊烈火，無一人出一言。

良久，管伍夸張地捂住胸口，道：“幸好有宋小姐，不然我們在客棧中睡得死沉，估計早就被燒沒了?！?/p>

宋婉說：“過獎，過獎?！?/p>

這一次，她反倒沒了先前的得意。

宋婉微側(cè)頭，問春柳：“霜兒呢？”

春柳說：“她跟丟了魂似的出了客棧，就沒有再見過她了。”

裴溯凜站在一旁，身上仍然穿著喬裝打扮的粗布麻衣，淡笑道：“宋小姐作何打算？”

他湊到宋婉耳邊，像是蠱惑，＂不敢殺人，本座替你動手。＂

宋婉內(nèi)心失望，但對霜兒的處置她心中也有數(shù)，“不勞煩千歲爺了，無名小卒，豈能臟了您的手？”

她還想套些情報，榨干霜兒最后的價值，畢竟對丞相府的情報，還是太少了。

但在一向行事果斷，斬草除根的裴溯凜來說，她這無異于在包庇。

性子軟弱，難成大事。

一方面，裴溯凜也對宋婉多了幾分懷疑。

裴溯凜笑意漸退，“若是那奴婢被逼急了直接動手呢？或者......傷了本座的命？”

“一個小奴婢，還翻不出什么浪。”

宋婉蹙眉，“春柳，你去找霜兒回來。”

一時心亂，竟連乖順都忘裝了。

她又嘆了口氣，淡笑道：“千歲爺，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p>

裴溯凜一時無言，雙目沉沉，最后只能擺手回營。

兩方心思各異，等宋婉走后，管伍問：“爺，宋小姐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雖說這一路來，西廠的人都無傷亡，可眼底出了叛徒，一而再再而三被出賣，置身生死，這是裴溯凜向來無法容忍的。

他行事果決，絕不會給野草吹又生的機會。

裴溯凜在心里列了無數(shù)條死法，可每想一種，腦海里總會不自覺地浮現(xiàn)宋婉漂亮白皙的臉。

“能如何處置？既然說了她有決斷，那便全權(quán)交給她處理。”

大不了他兜底就是了。

他倒是和宋婉想的一樣，一個小丫鬟罷了，怕是翻不出什么浪。他人還在，就不會讓宋婉出意外。

只是宋婉，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啊。

“那要是宋小姐和那丫鬟是一條船上的呢？”

這問題一問出口，裴溯凜沉默許久。

“拆龍骨，放火燒船?！?/p>

聞言，管伍卻混不吝地笑起來：“爺，你真舍得??？”

男人收回望著宋婉離開方向的目光，飛過去一個眼刀。

“屬下多嘴?！?/p>

管伍立正挨打，連忙認錯。

裴溯凜收回目光，“今晚讓他們打起精神，輪流值夜。”

“是。”

......

霜兒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回頭看燒得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客棧。

她心亂如麻，正要找接頭人匯報情況，卻不想前方出現(xiàn)一個臉色慍怒的女子。

霜兒躲閃不及，徑直撞了上去。

“沒長眼睛嗎......”

霜兒本就煩躁，這一撞更是讓她直接炸了。

可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話頭。

春柳抓住她的手腕，“霜兒，小姐都入夜歇息了，你怎么還不回去？”

“你......你們沒死？”

春柳冷笑，一個帶風的巴掌就扇了上去，“小姐人好好的，你這話，是在咒小姐嗎？”

霜兒左臉霎時紅了一片，抖若糠篩，奮力掙扎，“不，我不回去！”

“現(xiàn)在是我來找你，如果是千歲爺?shù)娜耍铱茨闳绾谓淮?！?/p>

霜兒靈光一閃。

這話倒是點醒了她，她還有千歲爺這一個靠山，怕什么？

之前在知府，千歲爺深夜砍殺官員，可是為了她?。?/p>

想到這兒，霜兒反而冷靜下來。

再說，宋婉沒有證據(jù)，就算起火時，她不在也證明不了什么。

宋小姐雖然和二小姐長得一樣，可性子卻大相徑庭。

宋婉不像是會殺人，敢殺人的。

“我跟你回去?！?/p>

片刻后，春柳帶著霜兒回到扎營地。

春柳掀開帳篷，“小姐，霜兒回來了?！?/p>

還未等宋婉詢問，霜兒便關(guān)切上前道：“小姐，聽說客棧起火了，您有沒有受傷？”

宋婉正披著被褥，閉目養(yǎng)神，“受了些驚嚇，倒也沒其他大事。”

“既然如此，奴婢替您去尋些安神香點上......”

宋婉直接打斷，“春柳你先出去?！?/p>

后者行禮退下，宋婉掀起眼簾，半坐起來，半瞇起眼，“霜兒，你可知叛徒在軍中要受何等處罰？”

聽到“叛徒”二字，霜兒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住。

“霜兒，霜兒不知，還請小姐指點?！?/p>

“不知是吧？好。我一字一句，念給你聽：輕者斬首示眾或五馬分尸，腦袋掛在城門警示眾人。重者，吊在城墻，一刀，兩刀，慢慢凌遲?！?/p>

她說話柔和地像在哄稚童夜眠，其中蘊含的殺意卻像真化為刀刃，在霜兒身上凌遲。

霜兒低頭，不自然地微笑，“夜深了，小姐還話怪嚇人的?！?/p>

還不承認？

宋婉冷笑一聲，“霜兒你過來?！?/p>

霜兒躊躇不前，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在她床前跪下。

宋婉輕飄飄抬起她下巴，“你這張臉也算是小有姿色，若真是被劃上一道道疤，就算凌遲后還有一口氣，也等不到愈合的那一天。”

她此刻，就像是在荒村野廟中供奉的觀音雕塑。白天是憐憫眾人的菩薩，一到晚上就成了撕下和藹面具，磨牙吮血的女妖。

霜兒渾身震顫，就算再傻也能明白宋婉話中的殺意。

“霜兒......霜兒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小姐是要是非不便，將霜兒殘殺在路上嗎？”

她堅信，只要她一口咬死，宋婉就不會就不會拿她怎么樣。

還不肯說？

宋婉靜靜地凝視霜兒因害怕涌上淚水的眼神，突然就松開手，“看來是我誤會了，霜兒，這幾天怪事不斷，是我多疑了，你下去吧。”

霜兒哆嗦著身子退出來。

她錯了，大錯特錯！

宋婉哪里是溫順乖良，那手段簡直比二小姐還殘忍！

現(xiàn)如今，只有千歲爺能救她了，不然，她遲早死在宋婉手上。

她摸向胸口，那里正貼身放著一個裝滿毒藥的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