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一放完，眾人一片嘩然，燦佑也是滿臉震驚。

“大......大伯，您…”

二姑父一臉得意：

“看到了吧！沒話說了吧！什么才是真的白眼狼！久病床前無孝子，什么十五年如一日，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夠了！”

金大伯面沉如水，打斷了二姑父。

“這視頻，是你拍的？”

二姑父被金大伯氣勢壓了一頭，順勢把二姑往前一推。

“大哥，這話真的是你跟媽說的嗎？你為啥要打媽？媽的死，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你說，你說??！”二姑淚流滿面地問。

三姑也沖上前來，對著金大伯推推搡搡，周圍的人更是議論紛紛。金大伯避開兩個妹妹的追問，大聲說道：

“我沒什么好解釋！等娘的喪事辦完，你們找律師上門，等房子賣了分給你們！從現(xiàn)在開始，到喪禮結(jié)束，這事兒誰都不準(zhǔn)再提！”

說完他望了望殯儀館，便走出了人群。

等眾人散去，羅森陪著燦佑把肖阿姨送回家，又帶他來到二叔的小店里，準(zhǔn)備陪他喝兩杯。

二叔將他們叫到織夢堂后院，拉著燦佑坐下吃飯，三杯兩盞下肚，燦佑鼻子一酸，突然紅了眼睛。

“阿森啊，最近事兒太多了，我都消化不過來。羅爺爺走了，我奶奶也走了。那么好的大伯，咋會那樣對奶奶…”

“燦佑啊，不要怪二叔多嘴，以我對你大伯的了解，他不是那種虐待老人的人，這當(dāng)中一定有什么誤會?！?/p>

“我......我也知道大伯他吃了很多苦，但是，他對奶奶動手，奶奶她肯定很傷心，奶奶......”

在酒精的作用下，燦佑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哭著哭著，很快就靠在藤椅上睡著了。

羅森看著他，想到自己和爺爺，心里也是一陣酸楚。

可此時二叔推了他一把，差點把他推倒在地。

“趕緊！就現(xiàn)在！”

“干啥??？?。『??！?/p>

羅森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雙手結(jié)印，帶著二叔進(jìn)入了燦佑的夢里。

燦佑的夢是一片密林，天空也灰蒙蒙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偶爾傳來幾聲烏鴉叫。除了視力所及的范圍，周圍就是一片漆黑，而這一片漆黑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涌動。

羅森咽了口口水，呆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別怕，周邊是他的識海，涌動的都是他還沒有休眠的意識。你往前走，能看到的地方會自動顯示出來、你就當(dāng)這是你們平時玩的游戲，往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主角?！?/p>

羅森聽話的往前走，而二叔的聲音似乎隱隱有些興奮。

“你小子有點天分，進(jìn)入夢境這個技能大多數(shù)人需要練習(xí)，連續(xù)成功的你還是頭一個。走吧，我們找燦佑去?！?/p>

叔侄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個白色的背影，是燦佑正靠在一棵樹下抽泣。羅森正要靠近，樹上的藤蔓卻抽了過來。

二叔趕忙一把拉開他：

“小心，這是他識海深處的防御機(jī)制。記住，千萬不要從背后接近做夢的人，否則容易觸發(fā)識海防御機(jī)制，而每個人的識海出現(xiàn)的防御等級都不一樣，燦佑這個已經(jīng)算是小意思了?！?/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從旁邊繞過去，讓他看見你的臉，再叫他的名字?！?/p>

羅森小心翼翼繞到燦佑正面，在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叫了他的名字：

“燦佑?！?/p>

“阿森？你來做什么？”

“我......我擔(dān)心你，來看看你?！?/p>

“謝了兄弟，我現(xiàn)在心里亂得很，腦子里都是大伯打奶奶的畫面。我不信大伯會打奶奶，但是二姑父拍的那個視頻又...?！?/p>

“我?guī)湍阏宜纹牌艁韱枂柧秃昧?。”羅森沖燦佑一笑。

“啥？你說笑呢？我奶都走了?！?/p>

“多說無益，燦佑，你閉上眼睛?！?/p>

燦佑下意識閉眼，羅森回憶起二叔之前請孟婆的手勢，弄完之后轉(zhuǎn)頭問：

“二叔，口訣是啥？”

“嗯？結(jié)印手勢你都記住了？口...口訣是‘冥王在上，織夢者傳人某某，求見冥河守護(hù)使者?！让掀懦鰜砹耍阍僬f求見往生者某某某，把信息對一下就行?！倍逵行@訝。

羅森看了一眼燦佑，表情堅定，便迅速念動口訣。很快，孟婆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小子，是你啊，你想找誰？”

羅森念出宋婆婆的名字，孟婆聽罷掏出一個黑色錦囊，錦囊的邊緣用金線縫制，里面似乎裝著很多只螢火蟲，從外一看，正映出點點綠光。

只見孟婆解開金線，用左手一指，一道熒光便從錦囊中射出，落在地上。

羅森定睛一瞧：正是逝去不久的宋婆婆！

孟婆一指羅森：

“你有什么心愿要達(dá)成，就跟他們說。事情辦完了，會有冥界使者來接你?！闭f著便隱去了身影。

“燦佑，你看看誰來啦？”羅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婆婆一臉慈愛地看著燦佑，燦佑一愣，全然顧不得自己是見了鬼還是在做夢，直接沖上去跪倒在宋婆婆面前，邊哭邊喊：

“奶奶！真的是您？您為啥突然就走了，我還沒賺大錢讓您過好日子呢！奶奶，您受苦了…”

宋婆婆也是飽含熱淚，輕輕地?fù)崦鵂N佑的頭：

“傻孩子，別哭，奶奶老了，人老了都會死。而且我就是個累贅，這么多年了，你大伯也吃了太多苦，為了我，耽誤了他一輩子。我起碼多活了這么些年，賺了?！?/p>

提起大伯，燦佑猛地抬起頭：

“大伯？！奶奶，是因為大伯打了您，讓您傷心了，您才走的嗎？”

“打我？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大伯怎么可能打我。”

“但......但是我看到了視頻，大伯說，說您......”

“說我怎么不死是吧，那不是你大伯的本意?！?/p>

宋婆婆渾濁的雙眼望向遠(yuǎn)方，也帶羅森他們進(jìn)入了回憶：

原來，那天宋婆婆又在鬧脾氣，不愿意吃飯。金大伯為了讓她吃點東西，哄了一個多小時。誰知剛喂進(jìn)去一口，就被她噴了出來，還噴了金大伯一臉。

金大伯沒說什么，擦了擦臉又給宋婆婆換了別的吃的，但她還是緊閉著嘴唇。金大伯心下著急，又想起醫(yī)生說過很多老年癡呆病人因為腦神經(jīng)退化，不愿意進(jìn)食，最后活活餓死。他越想越著急，就想強(qiáng)行給宋婆婆喂飯，結(jié)果宋婆婆使勁掙扎，還尿在了床上。

原本金大伯已經(jīng)掌握了宋婆婆排便的規(guī)律，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把她扶起來到便盆上解決。但是宋婆婆接連幾天晚上不睡覺，又拉屎拉尿到床上好幾次。她還拒絕穿成人尿不濕，尿墊子也給扯爛。

金大伯熬了幾個通宵，床單也換了幾遍，現(xiàn)在尿的是家里最后一張干凈的床單。

金大伯看著滿床的尿漬，食物的殘渣，宋婆婆的口水，又發(fā)現(xiàn)她的假牙掉到了地上的污穢里。心力交瘁的他徹底爆發(fā)了，他把碗重重一放，大吼了一聲，又氣呼呼地扯床單和被套：

“不吃不吃！不吃的話就要被餓死！你是不是想死嘛？??！我也想死！活著受罪！要死早點死！十五年了！就是不死！不死！真的活著害人！”

宋婆婆被他的動作嚇得大哭，金大伯看著羸弱的母親戰(zhàn)戰(zhàn)兢兢，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時間，巨大的愧疚涌上心頭，他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再一把抱住母親，慢慢地?fù)崦谋橙崧暫辶似饋怼?/p>

知道真相的燦佑更是忿忿不平：

“我就知道大伯肯定不是這種人！都是那個殺千刀的二姑父，故意搞小動作，還想搶大伯的房子，我這就回去收拾他！”

“燦佑，你說啥？你二姑父他們對你大伯做了什么？”宋婆婆一把抓住燦佑的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