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仕蕓去給太后請安。成嬪已經(jīng)到了，陳述著什么。太后繃緊一張臉，看得人的心也緊在了一起。看見仕蕓走進(jìn)來，眼神不同以往地凌厲起來。仕蕓知道是出事了，但一時還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你先回去吧！待一會找你問話！”太后朝著仕蕓擺擺手。

身后傳來太后的聲音：“昨個不見你找哀家做主，這會兒一大清早跑來，攪了清夢，要哀家怎么給你做主！”

“懲辦兇手！”說話的是成嬪。

“兇手誰??！”

“顯而易見。”

“有沒有兇手還沒有搞清楚，就一口咬定！”

“如果太后不給做主，我就自己做主?！?/p>

“你——敢！”

“......”成嬪沒了聲響。

腳步越走越遠(yuǎn)，身后的說話聲音也就聽不清楚了。

仕蕓一頭霧水，出了門，正看見請安的德妃被宮女靜茹擋在了院子里。仕蕓上前一步，行禮：“德妃的恩德，臣女記下了?！?/p>

“你該謝的人不是我......眼下的大麻煩，我肯定幫不了你，你且自己小心吧！”德妃把“大”字說得很重，想著太后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時間召見自己，便漫步出了院子，打算去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

喜寶一路跑，一頭撞進(jìn)了德妃懷里。德妃也沒惱，照例拿著扇子敲打了一下喜寶的頭：“吃一塹也不見長一智?！?/p>

喜寶吐了吐舌頭，立刻跪下：“給恩人，見禮！”

仕蕓無奈搖搖頭，安曉不禁說：“記吃不記打！”

喜寶來到兩位姐姐跟前，神神秘秘地說：“我剛剛聽樂平公主說，昨兒打姐姐的那個宮女碧秀，半夜就死了。頭天還活蹦亂跳，全身一點傷口也沒有，半夜睜著大眼睛，就沒氣兒。脖子上一道紅印，不是被人勒死的，就是被掐死的?！毕矊氂檬肿鲋捌钡膭幼鳎骸八谏磉叺膶m女一點動靜都沒聽到，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回屋！”仕蕓不等攙扶，疾步回轉(zhuǎn)。

安曉進(jìn)屋第一句話是：“這個成嬪夠歹毒了，殺死自己宮里的宮女栽贓于人！”

“栽贓誰??！”喜寶單純的心思，是無法想到眼前所面對的危機(jī)。

仕蕓嘆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p>

“兩個姐姐，你們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話！”喜寶顯得著急。

“聽懂的話，就是你害死了那個宮女?！卑矔院啙嵜骺斓刂v。

喜寶一臉無辜，說：“我昨天半夜一直在睡覺，怎么跑去害人！”

安曉劈頭蓋臉一番：“不是你沖撞了成嬪，生出事端，那個宮女怎么會無緣無故死了？現(xiàn)在不是你做了還是沒做的問題，而是所有人都認(rèn)為，最有可能做的人是我們?nèi)齻€人！”

“成嬪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仕蕓擺弄著手里的絹帕，心有些亂起來?！安还茉趺凑f，那個小宮女屬實可憐！小小年紀(jì)就丟了性命！”

喜寶終于搞清楚了狀況，垂頭喪氣地朝門邊走去，可憐兮兮地跪在了那里。

仕蕓回想了一下，成嬪才剛的樣子，雖然她沒在太后面前流淚，但是雙眼紅得爛桃般，看著是來之前就大哭過一場。那個宮女應(yīng)該是陪嫁過來的丫環(huán)，情感自然和其他宮女不一樣。如果成嬪不是行兇的人，那么兇手一定是另有其人。如果自己也是嬪妃一列，德妃的嫌疑也是有的。太后呢？根本沒有一絲可能。太后對此事一直保持著中立。園子里的人不多，排查下來，只剩下了劉啟恒。其實，仕蕓最早想到的就是劉啟恒。通過分析，他的可能性最大，不免背后一陣發(fā)緊，嗖嗖地冒著冷風(fēng)。這個男人不但是一只惡棍，更是一條惡魔。

德妃說的“大”是警告，亦或是預(yù)言。無論如何盡快離開才是上策。離開是需要理由的，什么樣的理由才算完滿？或許出了這樣事情，太后也在找理由讓自己離開。

一整天風(fēng)平浪靜，所有人都保持原來的樣子，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太后更沒有找她去問話，只是看仕蕓的眼神有了極其細(xì)微的變化。顯然，太后控制了局面，把事態(tài)的發(fā)展壓制住了。

仕蕓加倍小心翼翼起來。

......

在夢里，仕蕓掉進(jìn)黑洞中，被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住，動彈不得。想推，推不開，想逃，逃不掉。仕蕓無助地哀求：“求你，放了我......皇上......”

一陣風(fēng)起，帷幔的邊際打到了身上，仕蕓一下驚醒，感覺口干舌燥?！鞍矔裕o我倒杯水來。”仕蕓抬手按著腦門，上面都是汗水，眼里的淚水此時在慢慢流。她又在夢里哭了。

帷幔被掀起，茶碗遞了進(jìn)來。仕蕓不經(jīng)意間看了一眼伸進(jìn)來的手，竟然是一雙男人的大手。仕蕓嚇得魂不附體，剛喝進(jìn)嘴里的水，喝掉一半吐一半，茶碗也掉到了地上。

安曉聽到聲響，聞聲而來?？匆妱⒑阏驹谑耸|的床前。

即便是隔著帷幔，仕蕓依舊可以感覺到射來的肆無忌憚的目光。她本能地把雙手交叉在胸前，遮擋著輕薄的內(nèi)衣。好在，安曉及時出現(xiàn)，讓人安心不少?！盎噬希惺裁词虑?，明天再說吧！”

“明天一早，朕就回宮。所以只能現(xiàn)在來?！眲⒑阏驹诎岛诶铮鏌o表情，透著陰森。

安曉想要點燈，兩人異口同聲攔住。他們不但異口同聲，而且不希望點燈的顧慮也是一致的，不能驚擾了太后。

“就幾句話，說完就走。”劉啟恒對著杵在原地的安曉說。想她冰雪聰明，應(yīng)該明白回避一下?？墒牵局粍?。

“退下吧?！笔耸|抓起衣服穿好，起身。

劉啟恒拉開帷幔，去攙扶下床的仕蕓。

“皇上，能拿開你的手嗎？”

“你渾身上下朕哪里沒有摸過，這會兒就是扶一下而已！需要這么緊張，這么夸張嗎！”

仕蕓不悅?！盎噬?，要是說這些話來的，還是請回吧。”

“朕想你入宮。”

“不可能?！笔耸|躲開他的手。

“天下沒有不可能！一道圣旨而已?！?/p>

“皇上，你答應(yīng)過的，不再強(qiáng)迫我。怎么可以出爾反爾！”

“朕是答應(yīng)過你，不再強(qiáng)迫你做那件事情......”劉啟恒色欲滿滿地望著仕蕓?！翱墒牵逈]有答應(yīng)過你，不強(qiáng)迫你做朕的嬪妃?！?/p>

“皇上若下旨，仕蕓唯有一死。”

“就算死了，尸首也是朕的，等著朕百年之后，要與你同枕共眠千年萬年！永不分離！”

“皇上，您可能是忘記了，我是趙將軍的未婚妻，還是皇上您下的旨。”仕蕓把“您”字說得咬牙切齒。

“朕要是早早見過你，一定不會下那道圣旨，不會讓任何人染指于你。朕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你！”

“但是，皇上也要問問別人是不是也愛著你！”

“這個重要嗎？”

對于他來說當(dāng)然不重要，但是對于仕蕓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他才不會在乎女人的感受?！皭汗?！”

“對朕大不敬，是死罪，你不知道嗎？”

“求之不得，總好過生不如死。”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p>

“沒有人讓皇上忍著，別那么幸苦。”

“呵呵，朕很想知道，以你這殘花敗柳之軀，怎么來面對心愛的男人？”

被戳到了痛處，傷心決堤而來。仕蕓喪失了理智，揚(yáng)手送出一記耳光。那記耳光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響亮。門旁邊的安曉都被驚得一顫。

與此同時，劉啟恒高高抬起手，最終還是慢慢落了下來，摸了摸被打過的臉?！敖裢恚迊?，不是和你商量，就是告訴你一聲。”

“皇上，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放過我？”仕蕓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劉啟恒低下身子，說：“朕也想問，你要朕怎么做，才可以接受朕？”

“后宮美人無數(shù)，皇上為什么還要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我在趙將軍那里卻是唯一?！?/p>

“要知道，你在朕這里同樣也是唯一。他能給的，朕都能給，他不能給的，朕還是能給你！”

“皇上，就不怕趙將軍知道嗎？就不怕朝臣知道嗎？就不怕全天下的子民知道嗎？江山，美人孰重孰輕？皇上，難道不知道嗎？”

“朕，早就想好了辦法。罵名，朕一個人扛。你就安心進(jìn)宮吧！”

劉啟恒洋洋得意的神情讓仕蕓頗為不安?！盎噬希且駥Υ绦阋粯訉Υ秊榛噬铣錾胨赖膶④妴?？”

“你是怎么知道是朕？”碧秀是害死孫嬪的兇手。劉啟恒得知后，自然無法放過她。

仕蕓微微一笑。

站在暗處的安曉不得不佩服仕蕓，難怪每次下棋，總是棋差一步。細(xì)致想來，太后應(yīng)該早就想到了，才擺出了息事寧人的姿態(tài)。太后保護(hù)兒子同時，又順手送給仕蕓一個大大的人情，何樂不為呢。

“朕真是低估了你的心智，你比朕想象中的還要睿智，所以，你必須進(jìn)宮。”劉啟恒更加堅定。

仕蕓的心頭一寒，以為失身是今生最糟糕的事情，沒想到還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著她?！拔液弈??！?/p>

一整夜的奔波就換來她的恨。劉啟恒停頓，戀戀不舍地回望哭成淚人的仕蕓，他必須走了，要在明天早朝前趕回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