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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深秋,萬木凋零,桃花樹亦未能幸免。分別時候,桃花朵朵綻放枝頭,兩情依戀。如今卻是枯枝殘葉,了無生息。
仕蕓一身紫衣,盛裝站立在當初的桃花樹下。趙豐年踉踉蹌蹌走上前,嘶啞地說:“為什么?”
“不是說,見到我就走!”仕蕓說得風輕云淡。
趙豐年滿面的憔悴,熠熠目光難掩病容。“為什么?我要聽你親口說!”
“你想我說什么......”仕蕓哽咽得說不下去。心里告誡:不能哭,絕不能給他任何希望。垂下眼瞼,硬生生把悲傷吞進肚子里。片刻,她嘴角上揚,燦爛如春日里的花朵,問著:“豐年,我今天美嗎?”
“美!”
“最美?”仕蕓揮起手,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永遠最美的那個?!壁w豐年拉住了仕蕓的雙手,一笑,干裂的嘴唇撕開口子。
仕蕓掏出絹帕,擦拭他唇上滲出的血,一點點,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趙豐年去捉她的手,卻只抓住了絹帕。“蕓兒,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趙豐年能夠感覺到,仕蕓的難舍。
“愛......”仕蕓答得堅定,甚至還滲透著深情,然話鋒一冷,接著說到:“但不能是你!”
“不可能,仕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告訴我!是不是!”趙豐年看不懂,明明仕蕓的滿眼是柔情,為何言辭又是決絕。
仕蕓拼命搖頭,輕輕把臉貼在了他的胸口,溫暖的胸膛傳來屬于他的心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從此魂牽夢縈的熟悉只能在夢里,不能在眼底?!拔也幌朐僖姷侥悖 边@句早早想好用來告別的話終于說出了口。原以為可以如釋重負,事實是心境更加沉重。
趙豐年不解地摟緊仕蕓。“蕓兒,你騙不了我。我要聽實話。”
“我不想再做陪襯,因為有我,你每一次都可以做大英雄,你的同情,憐憫,我已經(jīng)厭倦,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安慰和保護。你可以繼續(xù)做你的大英雄,但是我不想陪你玩了!”仕蕓違心地說。
“我是認真的,從來都不是玩。蕓兒,你看著我?回答我!”
“我長大了,從今天開始,我來做大英雄,豐年要是愿意,就來做蕓兒的陪襯?!笔耸|仰起頭,嘗試明媚地笑。
“蕓兒,你在說什么,我為什么都聽不明白?”趙豐年松開了臂膀。
“豐年,你帶著我逃吧?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帶著我離開。”仕蕓只問過一次。
趙豐年完全沒有意識到仕蕓在努力拯救著他們的幸福?!翱墒牵覀?yōu)槭裁匆??蕓兒,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都聽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因為......我們根本就無處可逃。”仕蕓踮起腳,靠近趙豐年的唇,感受著他呼吸的溫暖,控制住悲傷說:“我不能再愛你了?!?/p>
趙豐年想要抱緊,已經(jīng)晚了。
下一刻,仕蕓選擇匆忙轉(zhuǎn)身,視線瞬間模糊,淚水肆意流淌。她加快腳步,不容他追趕。淚水止不住地流,她卻不能去擦,不能讓他看到自己流淚,自己的脆弱,更不能讓身后的他讀出她的悲傷欲絕。
“蕓兒,我等你!”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使仕蕓停頓下來,隨后是她決然離去的腳步?!安?.....!”
趙豐年悲痛欲絕,揮拳瘋狂地擊打樹干。脆弱不堪的樹葉零落,紛紛如雨。最后,趙豐年哭得昏死過去,被趙府的家丁抬走。
仕蕓也好不到哪里,因為悲傷過度,差一點小產(chǎn)。躺了一整天才算平穩(wěn)。劉啟恒派人催促了幾次,詢問何時回宮,答復(fù)都是快了。
天色將晚,馬宗耀給女兒準備了一些嫁妝。“上次你走得倉促,這次回來得也突然,未置辦齊全。再送你回宮,見面不易,父親有三件事情要囑咐你!”
“謹聽父親教誨!”
“其一,盡心侍奉皇上?;噬先f金之軀關(guān)系國運,關(guān)系天下百姓。遇事,首先想到皇上,是分憂,還是添亂。一定想清楚?!?/p>
“女兒盡力。”
“今天回馬府見豐年,你實在是莽撞、任性。可見,皇上不但是寵你,而且還在放縱你!其二,不能恃寵作亂,辱沒了馬家的一世忠名?!?/p>
“女兒不敢?!?/p>
“其三,忘掉趙豐年?!?/p>
“這個,女兒做不到。也不能欺騙爹爹,答應(yīng)下來?!?/p>
“你也沒什么好委屈的,原本就是想著把你送進宮的?!?/p>
“為什么?”
“因為你比仕萱更合適進宮,輔佐皇上?!瘪R宗耀據(jù)實說。
“就算能夠忘記,我也永遠不可能愛上他!”仕蕓感覺和父親的談話南轅北轍。
站在門外的皇上,聽到屋里人的對話,握緊了拳頭,心如刀絞。
“如果其三做不到,其一、其二也是空有虛名?!?/p>
仕蕓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地向外流。
“好了,好了,你是有身子,要當娘的人,還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馬宗耀收起嚴厲,變得慈愛起來?!暗湍阏f這些,可能你一時間做不到,但記下就是好的。你現(xiàn)在的樣子,本不該多說,惹你傷心,動胎氣。但是不說,你進了宮,我們父女怕見上一面都難,何況是說話?!?/p>
仕蕓不住點著頭,撲在了父親的懷里,嬌滴滴地說:“爹爹,女兒真心是不喜歡他,他就是個惡棍,大惡魔,看他一眼都不舒服,還要和他一輩子,爹爹怎么忍心把我嫁給這樣的男人,眼看著我受罪?爹爹,蕓兒可不可以不進宮!”
一聲如炸雷?!安豢梢浴!眲⒑汴幊林樧吡诉M來。
仕蕓如同看見鬼了一樣,嚇得不輕,一瞬間本能地捉緊了馬宗耀的衣襟。緊接著,她又松開手;她清楚,無論抓得多么緊,還是留不下來。“不行就不行,需要說那么大聲嗎?”仕蕓冷面相對。
“朕哪里大聲了?還不快點隨朕回宮!”劉啟恒說到后半句,聲音輕了許多。
乖乖的起身,仕蕓向馬宗耀行大禮辭行?!案赣H大人保重!仕蕓,不能在身邊盡孝了!”
“你想回來,隨時可以?!眲⒑阙叿畹卣f。
“可惜命只有一條?!笔耸|不咸不淡,當場戳穿他的虛情假意。
劉啟恒討好不成,碰了一鼻子灰,好在已經(jīng)習慣了尷尬。
“皇上,怎么親自來了!微臣送小女回宮就好!”馬宗耀緩和著氣氛。
“仕蕓不回宮,朕也沒什么心思做事情,索性直接過來接她回去!”劉啟恒直白地說。
馬宗耀看著執(zhí)拗的女兒,再看看一往情深的劉啟恒,看不透他們的未來是喜是憂。
車轅在馬府外等候。一路有點顛簸。
劉啟恒伸手要握仕蕓的手,仕蕓及時側(cè)身,躲避開。她手抬車簾,通過窗口望望外邊。
那邊,劉啟恒清了清嗓子,說:“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仕蕓轉(zhuǎn)身,有點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而,靠在座位上,一雙手藏進了衣袖里。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說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在外人面前,給朕留點顏面!”劉啟恒越靠越近,最后貼到了仕蕓的耳邊。
仕蕓仍舊是不出聲,她滿心想的是趙豐年,他憂傷的眼神,茫然的淚水,絕望的呼喊,幾近瘋狂的劈打,漸行漸遠的孤獨!
“朕,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仕蕓不耐煩地閉上眼睛,佯裝睡覺。劉啟恒怎會輕易放手,扳過她的身子,摟在懷里,親了下去。
仕蕓低著頭,頂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得逞。誰也不讓步,最終,劉啟恒沒有得逞,僅僅把她摟在了懷里。
“皇上,剛剛不是說:兩個人的時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嗎?那么,皇上可不可以告訴我,現(xiàn)在是幾個人?”
“三個人。”劉啟恒不假思索答到,臉對著臉,細細摩挲。
惡棍就是惡棍。如果可以,仕蕓真想給他來一刀?!盎噬?,你壓到我的肚子了。”
劉啟恒緊忙松開手。仕蕓剛剛松口氣,不想魔爪又伸了過來,按到了仕蕓的肚子上。劉啟恒是一臉幸福?!皩氊?,我是你的父皇?!?/p>
“我困了?!?/p>
“靠著朕的肩膀,睡一會兒。”劉啟恒挪開了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困了。”仕蕓說。
“那就和朕說說話,好嗎?”劉啟恒放低姿態(tài)。
仕蕓總算把思緒收了回來,專注望向劉啟恒的臉。劉啟恒應(yīng)該比趙豐年年長一點,深邃的眼神,臉龐硬朗的輪廓釋放出冷酷的味道。他和趙豐年一樣年輕,一樣英俊。趙豐年的俊朗是溫暖的那種,他呢?后背到腳后跟都冒著寒氣。
搖搖頭,仕蕓再次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樹下的趙豐年。劉啟恒深深吸上一大口氣,壓住胸口向上直躥的東西。她的嘴角竟然掛著微笑,她在笑什么,在想什么?可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好美。潤澤的唇,線條清晰,翹起來的嘴角好像一枚菱角。仕蕓好像都沒有對他笑過。
劉啟恒輕輕把仕蕓攬在懷里,近乎癡迷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