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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心動
謝姝舒了一口氣,果然兇手就是淳英公主。
今夜她沒有冒險白跑一趟,比她想象的還容易,來之前她還努力模仿明安的聲音,沒想到她一言不發(fā),淳英就全說了出來。
現(xiàn)在要考慮的問題是怎么不驚動他人安全的離開普濟寺。
來之前她把普濟寺的格局已經(jīng)研究的清清楚楚,中軸線上依次是三大殿,天王殿,大雄寶殿和藥師殿,藥師殿后還有一個華嚴殿,是專門為皇家做法事的。而皇帝和子女們的寢殿都在華嚴殿的兩翼。
她來的時候是從后山進來的,如今從后山繞出去是不可能了,畢竟這后殿的把守更加周密,而且還有衛(wèi)承和麒麟衛(wèi)。天王殿的西側(cè)有一處羅漢堂,而羅漢堂的西側(cè)是普濟寺的碑林,那里樹影層層疊疊,把守的侍衛(wèi)也不會有這么多,以她的輕功,不驚動守衛(wèi)也不是難事。
既然已經(jīng)有了決定,謝姝便不再猶豫,她趁著淳英公主精神恍惚的背對她時,一個縱身從沒關(guān)的窗戶里飛了出去!
淳英公主的寢殿本就在中軸線的西側(cè),她飛身出去時,腳尖在墻上輕輕借力,悄無聲息的就躍上了屋檐。
看了看天,謝姝暗自慶幸,今夜無月,看來老天爺都在幫她。
月黑風(fēng)高夜,一個紅色嫁衣女子輕飄飄的踩過一個個佛門莊嚴的殿檐,利索的身姿穿梭過羅漢堂的佛像,有種詭異的艷麗,謝姝閃身進入了碑林,大半人高的碑林暗影重重,寂靜無聲,有些瘆人。她不知怎么的,心下突然覺得有些慌張,加緊了速度想要離開。
突然,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謝姝立刻不敢動了,心底一片冰涼。拿眼光撇去,那是一柄刀,刀鋒鋒利,來人似乎是用左手使刀,那刀穩(wěn)穩(wěn)的架在與謝姝頸項相距不過毫厘的距離,只要她一動就會斃命刀下。
“你以為,你會從本侯手里逃脫兩次嗎?謝少卿?!?/p>
背后的人語氣帶笑,卻讓人不寒而栗。因為謝姝知道,這個人完全有可能笑著把她的頭砍下來當(dāng)球踢。
“謝少卿的愛好還真是獨特,總是半夜三更扮成女人晃來晃去。”衛(wèi)承譏諷道:“不知道陛下知道堂堂的四品大員私闖皇家寺院,會作何感想?”
謝姝心里長嘆,只能閉口不言,她臉上還貼著方瓊雨精心制作的面皮呢,不到最后一刻,她堅決不能留有任何把柄在這個危險的人手里。
“轉(zhuǎn)過來?!?/p>
衛(wèi)承命令道。
謝姝心思一轉(zhuǎn),慢慢的回身,露出陰森的笑容,用最接近明安的語調(diào)悠悠說道:“你叫誰呢?”
她在等,等衛(wèi)承受到驚嚇,漏出破綻的一瞬間,她便可以趁機脫身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衛(wèi)承臉色變都未變,更不巧的是,月亮也出來了。
月光灑在衛(wèi)承的臉上,襯的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他嘴角掛著一貫的笑意,陰涼,譏嘲,未及眼底。
“當(dāng)然是叫你呀,謝靈毓。”
他語氣悠悠,一字一頓,人也慢慢向她靠近。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字的叫她,他的吐字清晰,聲音低沉,卻帶著殺意。
謝姝強裝鎮(zhèn)定,內(nèi)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衛(wèi)承越走越近,而頸項邊的刀依舊穩(wěn)穩(wěn)的,仿佛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
衛(wèi)承站定,仔細打量著眼前人,他長了雙形狀極美的桃花眼,平日里譏諷人的時候總是微瞇起眼睛,而今在月下,他認真的盯著謝姝,那雙眼睛變得勾魂攝魄起來,謝姝不自覺的偏了偏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只聽他一聲輕哼,一只溫?zé)岬氖钟|碰到了她的右頜角,下一秒,那張精心制作的假面皮就被撕了下來!
“……”
謝姝本來認了命,覺得自己裝不下去了,誰知衛(wèi)承盯著她撕了面具的臉明顯的愣了一瞬。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謝姝拔腿就跑,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往院墻奔,突然背后刀風(fēng)呼嘯而至,殺意昂然!她心下一凜,使勁一扭身子,止了勢,只見那刀旋轉(zhuǎn)著從她身側(cè)繞了半周,隨即穩(wěn)穩(wěn)的握在一只修長有力的手里。
謝姝無奈的乖乖站定,看著身側(cè)握著刀的衛(wèi)承道:“久聞?wù)哑胶蚝谝裸y槍,馬上封侯,卻不知侯爺還使了一手好刀?!?/p>
“至今未有見過我左手刀還活著的人?!毙l(wèi)承挑眉道,語氣森然,不知為何謝姝還聽出了一絲怒意?!爸x少卿一介文官,居然藏著一身的好功夫,真是令人刮目相看?!?/p>
“侯爺真是過獎了……”她訕笑道。
想她畢竟官職在身,衛(wèi)承再荒謬也不敢隨意在這里將她斬殺,她心中定了定,不再慌亂。
“怎么,謝少卿是覺得有官職在身本侯便不敢殺你了?”衛(wèi)承看穿了她的想法,森然的扯了扯嘴角?!氨竞钬撠?zé)今夜普濟寺的安全,將一個刺客當(dāng)場擊斃也實屬正常,就算時候發(fā)現(xiàn)刺客的真實身份,倒霉的也是行刺的謝少卿,圣上必定不會怪罪于本侯?!?/p>
“侯爺要想殺我,何必又告訴我這些呢?”謝姝也笑了笑,心里的想法已經(jīng)被衛(wèi)承動搖,表面上卻還是要強裝鎮(zhèn)定,這個人不應(yīng)該用正常人的想法去衡量,什么事他都做得出來,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官職的想必也不會少到哪去。
衛(wèi)承盯著眼前這個人,這個當(dāng)朝堂堂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穿著紅嫁衣,梳著公主出嫁時的發(fā)髻,蒼白著臉,嘴上涂著紅得發(fā)紫的胭脂,明明應(yīng)該是不倫不類,可剛剛露出真容的那一瞬間,他居然覺得被驚艷到了!
月光下,她有點躲閃他的目光,明明是無可奈何又虛心的笑容,可在衛(wèi)承的眼里居然像是女兒家嬌羞的表情,他向來討厭矯揉造作的女人,眼前這人的一顰一笑卻像是少女出嫁時候欲語還說的嬌媚,他居然覺得溫軟美好,還覺得分外的好看。
他有病!他瘋了!他居然對這個人心跳失了規(guī)律,還是個前幾日入他夢中與他耳鬢廝磨的人!
衛(wèi)侯爺雖然年輕不經(jīng)人事,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那方面的癖好。
那一切錯誤的根源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好好的七尺兒郎,便要扮成女子!他是不是有龍陽之好,故意要來惹他?!
一瞬間,衛(wèi)承怒意到達了頂峰,他惡狠狠的盯著謝姝,咬著牙一字一字說道。
“我真應(yīng)該殺了你?!?/p>
謝姝的寒毛直豎,如果之前他都是嚇唬嚇唬她,這一刻她的確從眼前這個年輕的王侯身上感到了真真正正的殺意。
“侯爺!我也是被逼無奈??!”謝姝舉起雙手,苦笑道“下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查案??!”
謝姝乖乖和盤托出,衛(wèi)承卻一言不發(fā)盯著她,目光陰沉,刀依舊架在謝姝身前。
“下官已經(jīng)知道真兇是誰了?!敝x姝連忙說道:“明日回宮后,請侯爺在神武門前等待刑部侍郎韓晏,一切便會真相大白?!?/p>
見她說的篤定,衛(wèi)承瞇了瞇眼。
“真的?”
謝姝連忙點頭。
“好?!毙l(wèi)承倒也干脆,收了刀放在身側(cè)?!翱丛诠鞯姆萆?,本侯給你這個機會?!?/p>
這便是不追究她今日的事情了,謝姝舒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衛(wèi)承身側(cè)的刀。
那把刀刀身纖長,比一般的刀略小,看制式不像是中原的刀。
“還不走?”
衛(wèi)承見她不動,沒好氣的說道。
“多謝侯爺?!?/p>
謝姝看了看他的陰云密布的臉色,想著最近自己好像是太挑釁了些,怕他反悔,連忙道了謝,一蹦三尺高的跑了。
衛(wèi)承留在原地,握緊了左手的刀,臉色晦暗不明。
第二日一早,帝后便回了宮,等待吉時將公主歸葬皇陵。
而此時,謝姝正坐在淳英公主的對面,兩人隔了小幾,幾上放置了一個方盒。
淳英面色不快,語氣生硬道:“不是說了本公主身體不適,謝少卿何故堅持拜訪?”
“回公主,下官奉命調(diào)查明安公主的案子,今日便是結(jié)案之日了?!敝x姝不卑不亢道。
淳英冷笑道:“既然要結(jié)案,還到本宮這里做什么?難不成你認為本宮這里有線索?”
謝姝笑了笑道:“公主息怒,下官前來,自是要尋找線索的。只不過下官在等。”
“等什么?”
“等一只鳥?!?/p>
淳英拂袖而起,怒道:“大膽!你是來尋本宮開心的嗎?”
謝姝老神在在的理了理官帽,側(cè)耳聽了聽,依舊沒有說話。
她的態(tài)度激怒了淳英,剛要喊人進來把他趕走,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艘宦暻宕嗟镍B鳴。
“來了?!敝x姝驚喜的笑道:“公主,你聽?!?/p>
淳英只覺得眼前的年輕官員長得儀表堂堂,說起話來卻莫名其妙,想要發(fā)火卻對上一張笑臉。
“公主請坐,今日來下官只是想與公主聊聊明安公主,順便請您喝杯茶?!?/p>
謝姝打開方盒,里面是一個小小的陶土茶壺,和兩個精致的泥色茶盞。她將茶斟滿兩個茶盞,一杯恭恭敬敬的放在淳英公主面前,另外一杯自己握在手里。
“這是優(yōu)曇曼陀羅花果實泡制的茶,在帝京實屬罕見,茶香清新怡人,喝下去通體生香,實在是再適合公主不過了?!?/p>
淳英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公主,請?!?/p>
謝姝盯著淳英的眼睛,伸手邀請道。
“……你從宮外帶的茶,未經(jīng)太醫(yī)院檢驗,本宮豈能輕易入口!”
謝姝笑了笑,慢慢的將茶盞靠近自己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這下公主可放心了?”
淳英面色變幻不定,卻遲遲不敢伸手去拿那個茶盞。
謝姝放下了手里的茶盞,慢悠悠的道:“下官知道,公主不敢喝?!?/p>
“本宮有什么不敢的?!?/p>
“哦,是嗎?”謝姝挑了唇角道:“據(jù)下官所知,公主近日寢食難安,太醫(yī)院給公主開了安神利氣的方子,每日晨服藥,里面有一味是萊菔子吧?!?/p>
淳英瞳孔一震。
“萊菔子是一味利氣的中藥,再普遍不過,但是加上這優(yōu)曇曼陀羅果實制成的茶葉,那便是無藥可解的劇毒,正是明安公主死亡的原因。下官說的沒錯吧,淳英公主?”
淳英猛的一抬頭,辯道:“你同本宮說這些做什么?”
“公主不敢喝這茶,是因為知道這種毒藥的煉制方法吧。”
淳英盯著眼前這個笑起來頗為親切的大理寺少卿,他的笑容和善,但每一句都如同一柄利刃,讓她無處可退,如果說她不知道,那眼前人一定會讓她喝下這杯優(yōu)曇曼陀羅茶。
“知道那就如何,不過是巧合罷了,本宮讀過一些書,書里面有寫?!?/p>
“哦,那公主可真是博覽群書,連南疆月荻的毒都有涉獵?!敝x姝贊嘆道,“不知道公主還知不知道有一種毒跟這種毒很像?”
“……不知?!?/p>
“那下官來告訴公主殿下,明安公主所中之毒名為媚骨,毒發(fā)時會使中毒者容貌艷麗,氣絕兩日后,全身骨骼會變紫紅,除非剖尸不得見?!敝x姝盯著淳英有些心虛的眼神,又補充道,“另外一種毒叫做畫顏,具備了媚骨毒法時的表癥。而導(dǎo)致畫顏的毒除了萊菔子還有一種普遍的東西,那就是動物內(nèi)臟?!?/p>
淳英的左手死死的拽緊了衣角,卻沒有言語。
“我想,毒害明安公主的人,是想讓查案的官員以為公主是在喝了含有萊菔子的玉容湯后,又在您殿中食用了雙椒肚絲而導(dǎo)致食物相克,這才中毒身亡的吧?!?/p>
“那日皇姐是在本宮殿中用膳,但那道菜是小廚房常做的涼品,就算皇姐食物相克,與本宮又有何關(guān)系?”淳英似是面色鎮(zhèn)定了些,辯解道。
謝姝冷笑了下,“明安公主不是食物相克導(dǎo)致中毒的?!?/p>
“哦?”
“淳英公主,您計劃周全,做好了兩手準(zhǔn)備。您準(zhǔn)備的這道雙椒肚絲,明安公主吃了便是食物相克,不吃也沒關(guān)系,您還有這優(yōu)曇婆羅花茶呢?!?/p>
“胡說八道!”淳英拍案怒道,“謝少卿有什么證據(jù)?你可知污蔑皇家公主該當(dāng)何罪?”
面對天之驕女滔天的盛怒,謝姝面色不變,她看著淳英發(fā)怒時與明安更加相似的臉龐,心里一聲長嘆。
“河燈節(jié)當(dāng)夜,公主去了大報恩寺吧,恰好與衛(wèi)侯爺碰見?!?/p>
“是又如何?本宮不過是去祭奠太子哥哥罷了?!?/p>
“是嗎?那您回宮為何要處死點翠?”
“點翠偷盜珠釵,理應(yīng)處死,本宮處置一個宮女,還需要向你交代?”
謝姝冷哼道:“那夜點翠陪公主摘了優(yōu)曇婆羅花的果實,回來制成了茶,在公主擇吉那日早上給兩位公主上茶,淳英公主是為了除掉這唯一的證人,這才找個理由處死了她吧?!?/p>
淳英臉色逐漸蒼白,卻依舊不依不饒:“謝少卿無憑無據(jù),難不成斷案全靠臆測?”
謝姝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綢布,隱約可見上面有歪歪扭扭的紅字,是血寫成的。
“公主殿下,點翠跟著您多年,聰明伶俐才得您重用。難道您認為她不會留下證據(j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