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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人嚼舌
信送到將軍府,管家忙拿了送去老太太房里,正巧常姨娘瞧見,見向來做事穩(wěn)重的管家步子急切,去往的又是清香院,便叫住了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管家忙停了腳步問安,答道,“是齊三爺命人送來的?!?/p>
齊三爺同柳定義自小投緣,一塊長大,又一塊參軍,如今都在同一個軍隊中。這次出征,也是一起去的。
常姨娘奇怪道,“齊三爺?不是二爺?可這才去了半個月,還在半路吧?”不知不覺,李墨荷進門半月,無風(fēng)無浪,真叫人不舒心。
管家也是滿腔急切,“可不是,方才送信的人說,二爺在途中負傷,這信得趕緊送到老太太那去?!?/p>
常姨娘也急了,“快去快去?!绷x是對她不怎么上心,但這是一家之主,她的男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和兩個孩子都得遭殃。沒走兩步,轉(zhuǎn)念一想就算是家書提及了什么事,他們能做的不也只有等,可如果……她擺手說道,“我先去老太太屋里,你稍遲半柱香”
管家不知她是什么個意思,奈何是主子,便聽從了。等過了半柱香后到了老太太屋里,竟見常姨娘像個沒事人那樣同老太太說笑,看得他好生詫異。
“老夫人,齊三爺送了封信來?!?/p>
老太太第皺眉問道,“他怎的將信送到這了?”
管家邊遞過信邊說道,“送信的人說,二爺途中遇險,受了傷。”
老太太忙將紅蠟刮去,拿了信來看。常姨娘在旁擔(dān)心,又不好問。偏老太太老眼昏花,看得十分慢,滿屋子的人都急了起來。好一會老太太才道,“快拿筆墨來?!?/p>
常姨娘這才小心問道,“可提到了二爺什么?”
老太太眉頭緊擰,“他們行軍山道,不幸遇到落石,頌賢負傷了。軍醫(yī)和齊三兒勸他折回,這孩子偏不肯。實在無法,便來信讓我這當(dāng)娘的勸勸。”
“傷得重么?竟要折回?!?/p>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心煩得很,沒好氣道,“若是不重,又怎會被軍醫(yī)勸回。”
常姨娘更是小心,“那快勸二爺回來罷,將傷養(yǎng)好了再去?!?/p>
話雖如此,但老太太嘆了一氣,“我兒的脾氣我這當(dāng)娘的又怎會不知,莫說只是傷了,就算折了腿,也不會就這么灰溜溜回家。齊三兒在耳邊都勸不動,我這信送去,他們也到邊關(guān)了?!?/p>
“那您的意思是……”
“寫了信,讓他好生養(yǎng)傷,別傷沒好就往前頭沖,唯有如此了。”老太太是將軍遺孀,伴隨一世,知大禮,明國事,更知那些將士的心,與她這婦人不同。以往不懂,沒少對丈夫抱怨,可直到丈夫過世,在那凄涼墓前,看著他往日部將前來吊唁,齊齊跪下喊著將軍,震耳欲聾時,卻猛然明白了。
所以她于這個兒子,也少了幾分管束。
常姨娘心底怕得很,這老太太老糊涂了不成,這簡直是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好么。敢怒不敢言,等老太太執(zhí)筆落墨,簡略幾句將信封了蠟,立刻朝平日伺候在老太太身邊的賀嬤嬤使了個眼神。
方才在門外得了授意的賀嬤嬤幫老太太捶著肩,語調(diào)微低,“老祖宗,二爺行事果敢,更是一身好武藝,往日都不曾聽他受過傷,更別說去的途中都負傷,可自從二太太進門后……新婚當(dāng)夜突然接旨出征,如今又出了這事,該不會是兩人八字不合吧?”
老太太一頓,“這怎么會,墨荷進門前可是找了先生排八字的,大吉,可安家宅,幫夫運。”
賀嬤嬤說道,“那怎會出了這種糟心事……不早不晚,偏是在二太太進門后發(fā)生的。就怕先生都漏算了,如今看來不就很不吉利。安家宅……也不知是不是真同七姑娘處的好?!?/p>
她這么一提醒,老太太心里也有了疙瘩。
常姨娘在旁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如今太太跟七姑娘感情那樣好,七姑娘親近她,可見是個討喜的?!?/p>
老太太聞言,思量片刻,差賀嬤嬤去叫了管嬤嬤來,問問近況。不是李墨荷身邊的下人,話應(yīng)該不會偏袒,看看母女倆可真處的好,亦或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管嬤嬤很快就過來了,跪身請安后,老太太就問道,“二太太同七姑娘近日處的可好?”
“回老祖宗,娘倆感情越發(fā)深了,七姑娘也喜歡得緊。”管嬤嬤遲疑片刻,“就是有一事,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常姨娘當(dāng)即說道,“老太太就是想知道這些?!?/p>
管嬤嬤這才開口,“不知是不是二太太出身寒門的緣故,大小的事總讓七姑娘自個做,倒沒我們下人什么事了。外出游玩,車窗素來是我們開關(guān)的,可二太太卻偏讓姑娘做。回到屋里,連脫鞋就寢,都要姑娘自己來?!?/p>
常姨娘微微掩嘴,“那還要你們做什么,撤了得了?!?/p>
老太太真是越想越氣,這犯了她兒子的八字不說,連她的寶貝孫女都要跟著受累,這算什么感情好,沒規(guī)矩倒是真,下人的事讓主子做,傳出去非得讓人笑掉大牙。要不是兒子堅持,她哪里拉的下面子讓個商戶家的女兒進柳家大門。
耳邊賀嬤嬤還在念叨,念得她心里不舒坦,“將二太太叫來?!?/p>
下人忙去請,因在外頭,前話聽得不清,等到了聚香院,便傳成了柳定義來了家書,老太太讓她過去。
李墨荷惴惴不安往那邊走去,柳雁因要穿鞋穿衣,慢了些。
進了老太太屋里,見屋里氣氛不對,李墨荷先跪安,老太太說道,“聽說你將下人的事給雁雁做?”
李墨荷吃了一驚,正要說是謠傳,一想莫不是指的是關(guān)窗脫鞋的小事。可就這一瞬思量,老太太已認定了管嬤嬤說的不假,喝聲,“你糊涂了,這種粗活怎可讓雁雁做,雁雁從小到大都被老身捧在手心里,哪里做過那些事。自你進門,家宅不安,想必是不祥,去佛堂誦經(jīng),去去晦氣吧?!?/p>
李墨荷愣了愣,完全不知為何遭了橫禍,不是說來了家書么?怎么罰她了。可老太太開口,已有仆婦來押,她也只好往佛堂去。出了門,就見柳雁往這跑,忙讓她跑慢些。
柳雁見她身旁跟著兩個仆婦,問道,“娘要去哪?爹爹信上說了什么?”
李墨荷說道,“你去同老祖宗問問,娘去佛堂誦經(jīng)。”
柳雁好奇道,“好好的誦經(jīng)做什么?!?/p>
李墨荷斂著心頭苦意,面上淡笑,“祈福?!?/p>
柳雁點點頭,想著用飯時就能看見她了,也沒多問。進了屋,老太太沒和她說她父親受傷的事,孩子還小,聽見這種事怕要哭的。便說是報安康的,柳雁不知去邊塞要多久,只知道很久很久。半個月也是很久很久,就沒多疑。
到了夜里,用晚飯不見李墨荷,柳雁四下去找,老太太笑道,“雁雁在找什么?”
“祖母,我娘呢?”
老太太一臉平淡,“還在佛堂誦經(jīng),飯會送過去的?!?/p>
柳雁隱隱覺得不對,“好好的為什么去佛堂,什么時候出來,我同母親說好了,今晚要和她一塊睡的?!?/p>
老太太見隱瞞不住,終于說道,“你娘犯了事,祖母讓她去佛堂跪幾天反省?!?/p>
柳雁驚異,“娘她做錯什么了?”
常姨娘在后頭說道,“差點將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教成了粗使丫頭,好在老祖宗發(fā)現(xiàn)得早?!?/p>
柳雁何其聰明,一聽就明白過來,惱了,“不過是小事罷了,哪有那樣嚴重。”
老太太見她惱怒,皺眉,“你這孩子,難不成是祖母做錯了,你倒偏袒她了。”
祖母一兇,柳雁也怕了。悶聲吃飯,只是心有狐疑,這事并不算大,犯不著去跪個幾天吧。
用過飯回到自己房里,柳雁就問那一進祖母屋里就瞧見的管嬤嬤,“嬤嬤,娘她做錯什么事了,祖母怎么罰得這么重。”
管嬤嬤說道,“方才常姨娘說的那事?!?/p>
柳雁笑笑,“定不是只有這件?!?/p>
管嬤嬤見她并不著急李墨荷被關(guān),以為她想通了,才說道,“聽別的下人說,是你祖母覺得太太八字沖撞了你爹?!?/p>
柳雁心頭咯噔,仍舊笑道,“為什么好好的說到這個呀?”
“賀嬤嬤提的唄?!惫軏邒哒f道,“她提了好幾嘴?!?/p>
柳雁眨眨眼,那個賀嬤嬤,平日中規(guī)中矩的,平白無故開罪二房太太干嘛。她微微撅嘴,一對明珠黑眸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