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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兇案線索
北堂黎一口便將那條肉干吞到口中。
接著,他極為鎮(zhèn)定地拉出座下小屜,從里頭取出一罐白瓷瓶子,拿小木勺挖了一點,抬起白鹿茗左手,涂在燙傷處。
藥膏所及之處,傳來一陣冰冰涼涼的舒適感。
也不知怎么的,北堂黎看到眼前的這個女子在娘家做低伏小,表現(xiàn)得越是乖巧懂事,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不愉快的記憶,一涌而上。
當初賢妃便是以溫婉賢淑、善解人意而得先帝寵愛,可恰恰正是這份處處妥協(xié)的好性情,最終反讓賢妃搭上了性命。
“你怎么又突然來了?”白鹿茗攏了攏手指,已無燙傷的不適和刺痛感,北堂黎還穿著殷紫色的袍服,顯然是從宮里出來便直接趕過來的。
北堂黎頓了一瞬,臉色緊繃,“王府沒備午膳?!?/p>
噢,原來如此,不知道的,還真要以為他有多在乎她呢!
“陛下急召,可有要緊的事?”
“陛下讓簡王明日在府中辦宴,讓簡王專程設宴,明面上沒說,實際上卻是為我們新婚賀喜,所以,明日,我們得去露露臉?!北碧美杈従徴f完,又從白鹿茗手里抽過一條牛肉干。
“就這?!”
“就這?!?/p>
白鹿茗訝然,她不懂得朝堂之上的風息變幻,心中直嘀咕,這褚帝莫不是算好了了今日是她歸寧的日子,要落她的臉,才刻意宣召曄王進宮的吧。
“別以為有那么簡單,明日,我還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北碧美杓毤毥乐L干牛肉,唇角拉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叫白鹿茗脊背發(fā)涼。
“這筵席雖說是在簡王府辦的,可簡王一向同定王交好?!?/p>
“那個荒唐王爺!明日他也會去?”白鹿茗脫口而出。
簡王北堂云遲乃當今圣上的第三子,頗得盛寵。
而這個定王北堂卓音,是褚帝的侄子,簡王的堂兄弟。
北堂卓音的父親在先帝的皇子中排名第二,是名武將,兩年前在邊境交戰(zhàn)中犧牲,隨后定王府世子承襲王位。
北堂卓音當世子時倒不是個惹眼的,只是承襲王位后,卻以行事風流、言語無賴著稱。
老子掙來的軍功給他霍霍到了底,故而得了個“荒唐王爺”的民間雅號。
就連白鹿茗從前這般不問世事的閨閣女兒都聽說過他的斑斑劣跡。
白擇元也曾暗地里品評過:老王爺戎馬一生,英雄人物,怎么會有這么不成器的兒子。
說到這位荒唐王爺,北堂黎又囑咐了白鹿茗幾句有關于明日參加宴會的注意事項云云,車轱轆便壓著一塊塊青石板駛到了曄王府門前。
車停了,曄王卻是端坐著不動,他不動,白鹿茗自然也不敢動。
北堂黎像是才想起什么來,從懷中掏出一支犀牛角做的簪子,遞給白鹿茗。
白鹿茗接過一看,簪子一類的物件一般都是一頭尖些,以便穿入發(fā)髻中,而另一頭也該做些花朵魚鳥的鎏金款式。
可這根簪子……
白鹿茗拿著它在手里轉了轉,這根簪子兩頭各有一大一小兩個珠子,甚是圓潤。
她不大明白其中奧秘,為了不拂了曄王的面子,便十分識趣地將犀牛角簪子從小珠子那頭簪進了發(fā)中。
一向神色冷淡的北堂黎看著她頭簪犀牛角的模樣,忽然鎖緊了眉頭,他一手扶著她的發(fā)髻,另一只手卻將那犀牛角簪子抽出,重新遞到了她手里,“這是支點穴筆,你力氣小,又不夠凝聚,以后可以用它來找足三里?!?/p>
他眼神專注,動作輕柔。
白鹿茗心里頭忽地變得蓬松柔軟。
曄王十七歲上戰(zhàn)場,這五年來京都之中,除了稱贊他是大褚國百戰(zhàn)不敗的戰(zhàn)神,就不再有關于他的其他流言八卦。
小時候總覺得他臉色冷淡,不愛理人,可現(xiàn)在,白鹿茗突然懷疑,自己對這位冷面戰(zhàn)神真的了解嗎?
王府書房里,北堂黎讓白鹿茗在案前坐下,抽出一張宣紙鋪于她面前,將沾了墨的筆遞給她,“你說你見過龍鱗劍,畫給我看看?!?/p>
待白鹿茗呈出畫作,北堂黎只看了一眼,雙眉便往下壓了壓,神色愈發(fā)深沉。
聞風之前曾在宮里當差,只聽人說過,未曾親眼得見,本來心中不太確定,對王妃的說法也不完全信服,可如今看到北堂黎的神情,整個人瞬間跟著精神了。
這可是皇室中大名鼎鼎的龍鱗劍,由一塊上古神鐵隕石所造,鋒利無比。
“看明白了?”北堂黎望向聞風。
聞風謹慎地點了點頭,這是要開始查了。
北堂黎拿出書案抽屜里的火折子,打開輕晃,點在繪著龍鱗劍的宣紙上。
那張宣紙瞬間就從一個身子飽滿挺立的膚白少年,變成了形態(tài)佝僂的黝黑老者,最后化為幾塊散碎的灰燼。
最后的一點星火在眼中消失,“這件案子,共有三個疑點……”
白鹿茗將在陸容川一案中,自己歷經(jīng)三世所收集來的線索一并告知。
其一,陸容川在死后被人翻動過尸體,只是被翻動的時間極其短暫,想來兇手或是幫兇必當是輕功卓絕。
其二,那把真正刺死陸容川的匕首,并非后來眾人在尸體上所見的那一把,而是在被人翻動尸體的時候掉包過。
其三,陸容川死后,袖口里還捏著白姬語的庚帖。
按照趙姵所言,陸容川來西首小院找白鹿茗,是為了退回她那份被視為“不吉”的庚帖??砂茁管宄赜浀藐懭荽ㄐ淇诶锏哪欠菁t色的庚帖上面還灑著金箔,是白姬語的。
而她白鹿茗的庚帖,無非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紅紙。
聽完這三點,北堂黎垂眸半晌,指節(jié)在座椅扶手上輕輕地敲動著。
堂堂皇室的御傳匕首竟會用來謀殺一個微不足道的奶娘!
也無怪乎真兇要冒險將刺死人的兇器換回去了。
北堂黎收起敲在扶手上指節(jié),抵在額上,審視著白鹿茗。
被他看得心里有些發(fā)毛,白鹿茗心里一抖,案上的紙箋卻隨著一陣風起,悉數(shù)落地。
這幺蛾子!白鹿茗心中暗罵。
北堂黎此刻的眼神就如同第一世里,三司會審那日主審官對她的注視。
她的臉色也跟著黯了下去。
怎么解釋?
歷經(jīng)三世,才能將這三個疑點勉強串在一起。
白鹿茗大概知道他在懷疑什么,她既然能夠如此詳細列出這三件疑點,又何必急著求他帶她出來呢。
只待三司會審,刑部便會朝著這些線索追查下去,不會對她輕易判刑。
可她又不能告訴他,這些信息是她用三條命換來的,在這一世,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
還有陸家和白家兩家人的聯(lián)合指正,無論她說什么,都不會有人信。
況且刑部的人并不一定可信,案子審著審著,說不定什么時候她又要意外身亡了。
“你曾說過牢中有人要殺你?”北堂黎思索良久,劍眉一挑,終于開口說話。
他應該也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jié)和風險。
“是?!彼穑@是第二世的內容了。
聞風臉上閃過一抹驚異,兩道細眉皺起,回府的時候他剛得了一條暗報。
他即刻附耳向北堂黎耳畔低語了幾句。
北堂黎猶疑的雙眸里霎時燃過一串火星子,他端正了身子,看向白鹿茗。
那道不明的眼神,看得白鹿茗心里直哆嗦。
室內卷起一陣燥風,白鹿茗努力壓制住了心中的起伏。
難道她還在哪處出了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