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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酒翁
安和年代,風(fēng)調(diào)雨順,農(nóng)產(chǎn)物豐裕糧倉,空桑穢飯,余糧作酒,已是必然。
內(nèi)外無憂的大央國內(nèi)盛行釀酒,上至王孫貴族,下至寒門小戶,都養(yǎng)成了小酌的習(xí)慣。逢年過節(jié),閑暇之余,總會喝上一口。
因此如今若是會釀酒的手藝,那便衣食無憂了。如若是聞名的善釀?wù)?,更是有人千金求之?/p>
而今大央最有名望的善釀?wù)撸^于南山酒翁。
南山酒翁隱于山林,無人知其姓其名,其歲其容。只知每逢初一他便讓酒童在谷口放置美酒,賣給求酒人,連皇族都有慕名前去者。
可如今洪氏卻聽說薛晉將南山酒翁請入京師,為其制佳釀,惱得她這兩夜都睡不安穩(wěn)。
洪氏是永安侯薛康林的續(xù)弦。
薛康林本是濱州太守,三年前先皇駕崩,諸王奪位。薛康林?jǐn)y萬貫家財(cái)跟從六王爺征戰(zhàn),又為六王爺擋過毒箭。在六王爺?shù)腔?,封授其為永安侯?/p>
薛康林嫡妻邵氏在二十年前意外落水身亡,后續(xù)娶了洪氏。洪氏生得貌美,又柔情似水,薛康林于她的疼愛,更勝原配。
而原配留下的兒子薛晉,所得的疼愛遠(yuǎn)不及洪氏所生的孩子。
但無論如何,薛晉就是名正言順的爵位繼承人,洪氏一心盼著他不成器,可薛晉雖然沒什么大作為,但也中規(guī)中矩,洪氏一直沒抓著他什么過錯(cuò)。
明年臘月十五是太后大壽,雖然時(shí)日久遠(yuǎn),但半個(gè)月前薛家已在商議送何賀禮。不能落了俗套,更不能同其他人一樣送些讓人記不住的東西。洪氏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什么合適的,如今聽說薛晉請來南山酒翁,便知他是想以美酒進(jìn)獻(xiàn),誰都知道太后喜歡小飲。
洪氏瞧著薛晉房里的小廝,又問了一遍,“當(dāng)真沒打探出來南山酒翁住在何處?”
小廝跪在地上答道,“回老夫人,真的沒有,三爺什么都不說,將這事捂得嚴(yán)實(shí)?!?/p>
洪氏怒得拍了桌子,震得桌上茶杯咔擦作響,“廢物,你以為我將你安排在他房里是做什么的,這事都打聽不出來。他總要外出去見那酒翁吧?難道這幾日他都在房中沒出去過?”
小廝仔細(xì)一想,這才答道,“倒是有出門,不過都是去平日喜歡去的萬豐酒樓,沒瞧見少爺去見了誰。也還是喜歡一人進(jìn)廂房獨(dú)飲,不讓小的們跟著?!?/p>
洪氏微微蹙眉,一雙丹鳳眼鋒芒狠戾,“萬豐酒樓……”
那孽障想以此邀功,在眾人面前出彩么?她偏是不讓!
想罷,洪氏讓他退下,對婢女說道,“把六爺叫過來。”
洪氏生了六爺和七姑娘,六爺名叫薛升,如今二十有一,生得一表人才,學(xué)富五車,在人才濟(jì)濟(jì)的京城也是頗有名氣。
不一會薛升便過來了,高大的身影一出現(xiàn)在屋內(nèi),屋里的婢女便都往他那瞧。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一看便是個(gè)脾氣極好的溫潤男子。
他進(jìn)門問了安,聽母親說起南山酒翁的事,笑笑道,“南山酒翁連谷口都不出,三哥請來的人定是假的,虛張聲勢罷了,母親不必?fù)?dān)心?!?/p>
洪氏皺眉說道,“倒還是防著些的好,萬一他尋的人不假,那可就立了大功。想必連太后都要封賞的,到時(shí)候你爹難保不會看重他。能請來天下人都請不來的人,你三哥的本事可不小,可是這個(gè)道理?”
薛升這才微斂笑意,沉思片刻,說道,“三哥能請的人,我們有什么理由請不來?!?/p>
洪氏見他終于有了攔截的意思,深感欣慰,又道,“聽聞他這幾日常去萬豐酒樓獨(dú)飲,我估摸是去見酒翁了?!?/p>
薛升當(dāng)即起身,“孩兒去瞧瞧,三哥這邊……”
洪氏了然,風(fēng)華未減的臉上微有笑顏,“我讓人喚他過來侃侃,不等你回來,便不讓他走。免得他途中殺去酒樓,壞你好事?!?/p>
薛升笑道,“還是母親想的周到?!?/p>
等兒子走后,洪氏便讓人去叫薛晉。
薛晉二十有五,自小體弱多病,常年湯藥不斷。因大夫囑咐不可耗損元?dú)?,至今仍未娶妻。婢女過來請時(shí),還在門口就聞得一股苦鼻藥味,敲了門請示進(jìn)去,一眼就瞧見那白衣長衫的男子在案桌前看書。
許是身子有病,薛晉面色如明月白凈,眸如墨玉,有著玉般孤清。雖體弱,只是面容俊雅,頗有風(fēng)骨,也是城中姑娘歡喜的模樣。
薛晉未抬頭,問道,“何事?”
聲音不帶余音拖沓,聽著穩(wěn)重干凈,婢女答道,“老夫人請三爺過去。”
聽得繼母要見自己,薛晉也不拖沓,拿書簽放置書頁中,將書放好,便起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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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豐酒樓坐落在皇城主道上,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地方,且不說這里的菜肴道道讓人回味,單單是酒水,已讓酒樓門庭若市。好酒好菜,去過一回的人,便會想第二回。過往商人在這里歇腳,也是幾日都不愿走。
掌柜是個(gè)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留著小胡子,看著十分精明,有著認(rèn)人的本事。來過這店的,也能記個(gè)七八分。見薛升進(jìn)店,已先笑道,“今日還有廂房,薛六爺可要入內(nèi)小飲?”
薛升笑道,“榮掌柜有心了。我今日過來,是代我三哥來接人的,不知那位貴客住在哪個(gè)房?”
榮掌柜微微一頓,笑道,“平日薛三爺都是過來喝酒吃菜,這幾日也是常來,但不曾聽說他招待了什么貴客。薛六爺可是聽岔了?”
薛升意外道,“不會吧,我三哥說的明明白白。”他又稍稍探身,低聲,“說是南山酒翁,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若非他親口告知,我又如何知道。榮掌柜該不會以為我是來誆你的?”
提到南山酒翁,連榮掌柜也不知,心頭也是咯噔。店里竟住了那樣一個(gè)大人物,要是跟他討教釀酒技藝,哪怕是得了一二分,也受益不淺吧?末了他還是笑道,“哪里敢懷疑薛六爺,只是在下真的不知薛三爺有招待那樣的貴客在店內(nèi)?!?/p>
薛升心頭不悅,黑眸微轉(zhuǎn),說道,“那許是我聽錯(cuò)了。倒也不能白來,掌柜安排個(gè)廂房吧?!?/p>
榮掌柜笑笑,當(dāng)即讓小二領(lǐng)路。
上了二樓,還未進(jìn)屋,薛升已問小二,“這里可有近日才入住、瞧起來不像商客,與眾不同的人?我三哥也來見過的。”稍稍一想又添了一句,“還帶著個(gè)孩童。”
小二是認(rèn)得薛家兄弟的,笑得隱晦,“小的不知。”
薛升唇角微抿,從錢袋里拿了銀子給他。小二當(dāng)即接過,眉眼有笑,還未開口,薛升的目光已落在樓梯那。
環(huán)佩玲瓏敲擊出清脆的碰撞聲,未見人,先聞聲,聽得出是上好的玉。
而佩戴那環(huán)佩的人,是個(gè)十七八歲的姑娘。
姑娘身材嬌俏,步子款款。一身綠羅裙,墨發(fā)輕挽,耳垂上的寶珠如夜空流星。似察覺到了有人瞧她,只見她緩緩抬頭看來,面龐白凈,眸中眼波流轉(zhuǎn),似有春水蕩漾,嬌艷非常,可讓見多了美人的薛升心有擂鼓敲起,一時(shí)看得目不能移。
那姑娘也大方,同他對視一眼,見他直勾勾盯來,神色微頓,可步子未停,走上廊道,轉(zhuǎn)而往右邊走去,只留下婀娜背影。
薛升瞧了好一會,聽見小二喚自己,方覺剛才失態(tài)了?;亓松駟柕溃澳枪媚锸沁@兒的住客?”
小二也是男子,如何不知他的心思,笑道,“正是?!彼中Φ?,“方才小的要領(lǐng)您去的地方,可不就是那姑娘住的房。她帶了一個(gè)男童,不像商客,薛三爺也來見過,跟薛六爺說的一樣,想必是您要找的人。”
聽那姑娘已見過薛晉,薛升面色已沉,轉(zhuǎn)念一想那姑娘還是少女妝容,應(yīng)當(dāng)不是南山酒翁的家眷。莫非她是酒翁的近侍?用那樣美貌的姑娘來做婢女,酒翁倒是好福氣。
都同酒翁共住一屋,也非清白之身。無怪乎方才眼神不躲不避,沒有姑娘家的嬌羞姿態(tài)。
想罷,他輕輕一笑,又道,“那姑娘叫什么?”
小二想了想,答道,“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