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紅的下落

前一晚的鬧劇讓陸家雞犬不寧，此時陸景程面對著桌上厚厚的一摞文件，只覺得一陣?yán)Ь胍u來。他揉揉眼睛站起身，準(zhǔn)備倒一杯咖啡來喝。

辦公室的門“咚咚”響了兩聲，一個明艷的臉自門外探了進(jìn)來，“景程?！?/p>

“煜城——你怎么來了？”陸景程有些驚喜地道。

商煜城俏皮地笑笑，“我來監(jiān)督監(jiān)督你呀！看你是不是在認(rèn)真工作?！?/p>

陸景程拉著她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打著哈欠道，“昨夜睡得不好，今日直發(fā)困，你來了正好陪我聊聊?！?/p>

商煜城白他一眼，“又要陪你聊天，又要替你做說客——整天隨你使喚來使喚去，我是你的丫頭不成？”

“忙過了這些日子，我隨你使喚總可以了？”陸景程笑著道，“你今日去找大嫂了？”

商煜城點點頭?！耙辉缇腿チ?。大嫂看來是真生了氣，我勸了好半天才好些。如今鬧成這種局面，雖然大哥是長兄，你也要多勸勸他——行事規(guī)矩些總沒有壞處。”

陸景程點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p>

商煜城陪著陸景程聊了片刻便要告辭，“你做事吧，我去跟大哥說一聲，也好叫他安心。”

陸景程點點頭，“也好。我陪你一道去吧。”

商煜城忙阻攔道，“不必陪我去。這家長里短的事本來就不該在辦公室多說，你又是在這里做事，哪里能像我這樣無所顧忌？”

陸景程覺得有些道理，“那我叫人帶你去大哥的辦公室。”

商煜城走進(jìn)陸景鵬辦公室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桌上半滿的煙灰缸里還有一根將熄未熄的煙頭。

她微微垂了眼睛，“大哥?！?/p>

“煜城，你怎么來了？”陸景鵬頗為意外地看著她，“坐吧。”

“也沒什么事。”商煜城抬眼看著陸景鵬，帶著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景程一早囑咐我去看看大嫂，我便找大嫂聊了幾句?！?/p>

陸景鵬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開口道，“你大嫂成天悶在家里，容易胡思亂想。你多勸勸她?！?/p>

商煜城點點頭，“是。我也是這樣對大嫂說的。大哥每日在外做事，難免要應(yīng)酬交際。偶爾失了小心引起誤會，也怪不得大哥?！?/p>

陸景鵬聽商煜城這樣說，點了點頭，“正是這樣。”說完又微笑道，“煜城小姐這樣通情達(dá)理，二弟真是好福氣?！?/p>

商煜城謙虛地笑笑，“之前大嫂只是一時在氣頭上，如今想明白了，想必不會再誤會大哥的。不過那位吳小姐——”商煜城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觀察著陸景鵬的反應(yīng)，“大哥或許該避嫌一二?！?/p>

“這是應(yīng)當(dāng)?！标懢谤i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原本便是一場巧合加誤會——要不是葉先生看見吳小姐，非要與我開玩笑，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他方才已經(jīng)打電話向我解釋了一番。葉先生向來如此，我雖知道，可你大嫂偏偏認(rèn)真起來，倒是叫你們見笑了?！?/p>

商煜城忙搖搖頭，“不打緊的——”

商煜城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陸景鵬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

陸景鵬歉意地笑笑，接起電話。

商煜城坐在辦公桌的另一面，無法聽到電話里說了什么，只是見陸景鵬突然沉下臉，低聲道，“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商煜城心里一緊，難道他們指的是吳紅？

陸景鵬大約顧忌著面前的商煜城，抬頭瞥了一眼，和緩了口氣道，“叫大家快些找吧?！闭f完就掛上了電話，一邊笑著起身一邊道，“倉庫里丟了貨，我去看看。實在抱歉了煜城。”

煜城忙站起身，“正事要緊，大哥快去忙吧，我也正要走了?！?/p>

兩人出了辦公室，陸景鵬便匆匆離開了。商煜城想了想，又回到陸景程辦公室。

陸景程正對著一堆貨物單焦頭爛額，抬頭見商煜城回來，便問道，“和大哥說過了？”

商煜城點點頭，狀似隨口一說的樣子，“方才說了幾句，大哥就去檢查倉庫了——對了，貨品這邊不是你在負(fù)責(zé)嗎，你不用去看看？”

陸景程疑惑地道，“檢查倉庫？倉庫昨天剛剛盤點過，今天去檢查什么——”

想了想，陸景程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商煜城拿過陸景程的水杯，細(xì)心地替他續(xù)上熱水。

陸景程打給倉庫細(xì)細(xì)盤問了一遍，確定倉庫一切正常，才放心地掛上電話。

商煜城見他打完了電話，便站起身來，“我走了，你專心做事吧。”

陸景程點點頭，起身送她到門口便道了別。

既然倉庫沒有丟過貨，那電話里說的，應(yīng)該就是吳紅。商煜城心中充滿了疑惑，如果陸景鵬也不知道吳紅的去向，那吳紅去了哪里？

商煜城到了與舒強(qiáng)約好的隆興茶館，見舒強(qiáng)還未到，便點了茶水和點心。店里的伙計將東西送上來的時候，舒強(qiáng)踏進(jìn)了茶館。

“商小姐?！笔鎻?qiáng)面帶慚色地走過來，坐到商煜城對面。

商煜城見他這樣的神情，心知還沒有吳紅的消息，她一邊拿了杯子替他倒茶，一邊道，“陸景鵬也在找她，可見連他也不知道吳紅的下落?！?/p>

舒強(qiáng)皺起眉頭，“難道是她自己躲開我們的眼線，獨自逃走了？沒有道理啊——趙一霖不過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奶奶，吳紅未必就斗不過她，便是要躲一躲，也不至于消失得無影無蹤才是?！?/p>

商煜城也一臉凝重，“到底其中出了什么變故呢？”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

仿佛心有靈犀般，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神采奕奕地走進(jìn)茶館，正是商煜城方才想起的葉慎！

葉慎站在門口，一眼便超商煜城掃了過來，見商煜城抬頭，面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邁步走了過來。

舒強(qiáng)見商煜城看著自己身后，扭頭看了一眼便大為緊張，“商小姐！”

商煜城無奈地?fù)u搖頭，“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他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的合作關(guān)系了?！?/p>

舒強(qiáng)愣了愣，葉慎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看來陸家失和，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商小姐喝茶的好心情啊?！比~慎笑著說了一句，“商小姐不介意我坐下吧？”

商煜城冷冷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轉(zhuǎn)而對舒強(qiáng)使個眼色。

舒強(qiáng)會意，利落地起身離開。

葉慎也不介意商煜城的冷淡，坐在了商煜城對面，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商煜城見他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索性開門見山道，“說吧。你想要做什么？”

葉慎聞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孩子氣地收起雙臂，一臉乖巧的神色，“很簡單，我想聽你講一個合理的故事?！彼α诵?，“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告訴我事實，不過想要把故事講得合理而沒有漏洞，大概離真相也不會太遠(yuǎn)?！?/p>

商煜城不得不承認(rèn)，葉慎說的正是事實?？墒亲屗J(rèn)輸，也沒有那么容易。她微微一笑，“我與葉先生相識不久，恐怕不知道您的喜好，不知道葉先生想不想聽英國小說家羅伯特·史蒂文森寫的一個故事——《綁架》？”

葉慎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好故事?！?/p>

盡管商煜城已經(jīng)猜到是葉慎帶走了吳紅，可是猜測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需要一個答案，所以才開口試探葉慎。

見他一副滴水不漏的圓滑做派，商煜城冷冷一笑，“既然葉先生喜歡，我改日便買一本送給您。失陪了?！?/p>

說著，她作勢起身要走。

葉慎按住她扶著桌子的手，“商小姐，我覺得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你何必著急離開呢？”他頓了頓，抬眼看著商煜城，“難道商小姐不想知道那位吳小姐的下落？”

商煜城驚訝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葉慎粲然一笑，“怎么，商小姐為我的真誠感到吃驚嗎？”

重新歸座，商煜城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會對吳紅感興趣？”

葉慎搖搖頭，“我不是對吳紅感興趣，而是對商小姐對吳紅感興趣的原因感興趣?！?/p>

盡管葉慎說得拗口，商煜城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又道，“我對誰感興趣——那是我的事，葉先生為何要在意呢？”

葉慎輕輕抿一口茶，“就當(dāng)我是好奇吧?！彼麑ι天铣呛苁巧埔獾匦π?，又?jǐn)[出孩子等著吃糖果一樣乖巧的模樣，“好了，我等著聽故事。”

商煜城看著他的笑臉，不知為什么，心里突然松動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間，商煜城悄悄打開了回憶的一角，好像有一種沖動突然在她的心中醒悟，想要噴薄而出。

她曾經(jīng)也是這樣簡單而充滿善意的樣子，好像最復(fù)雜的事，也不過是怎樣禮貌地拒絕那些或懵懂或大膽的示好。

然而，簡單是一件沒有力量的事，她需要的，選不止于此。

葉慎看著對面的商煜城，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

商煜城回過神來，舉杯喝一口茶，“葉先生，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問一問吳小姐，事關(guān)我一位已故友人，實在不便對葉先生透露。還請葉先生見諒?！?/p>

葉慎微微皺了皺眉頭，“已故友人？”

商煜城點點頭，“沒錯。這原本便是一件私事，并不值得葉先生關(guān)心，還請您高抬貴手，不要干預(yù)?！?/p>

葉慎看著她，半晌才道，“如果我?guī)闳ヒ娝y道你不怕打草驚蛇？”

商煜城不解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簡單，你不過是想問她幾句話——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找她開口詢問？”葉慎仔細(xì)看著她，繼續(xù)道，“除非你問的這些話事關(guān)她身邊的人，你不愿意打草驚蛇，寧愿迂回地設(shè)圈套，破壞她與某些人的關(guān)系?！?/p>

葉慎微微垂下眼睛，“這個人，就是陸景鵬。對嗎？”

商煜城努力掩飾著有些慌亂的情緒，勉強(qiáng)地笑笑，“葉先生心思縝密讓人佩服，只是這件事恐怕猜錯了，我不問自然有我的道理，與旁人無關(guān)。”

葉慎淡淡一笑，“你不承認(rèn)也沒有關(guān)系，我自有辦法證明?！?/p>

商煜城看著他一臉自信，只得故作冷靜地一笑，“葉先生家大業(yè)大，每天日理萬機(jī)，何必在意這樣一件小事?！?/p>

葉慎搖搖頭，又露出那渾不在意的笑容，“業(yè)大的唯一好處，就是能讓我任意妄為而已。至于家——”葉慎湊近些，“我一介單身未成家，何來一個‘大’字？”

商煜城終于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白眼。

葉慎笑了笑站起身，“走吧。”

商煜城愣了一下，“去哪里？”

“你不是有事要問吳小姐嗎？我?guī)闳ヒ娝??！闭f著，葉慎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