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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太后壽誕
翌日,天不亮,二夫人就圍著梁夢嵐忙碌起來。足足一個多時辰,她才滿意地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二夫人吩咐,今兒早膳不許喝粥,只略微吃些糕點(diǎn)便了,省得到了宮里內(nèi)急。
思珞起得也早。她臉上罩面紗,不用費(fèi)時描眉畫眼,只梳了頭,穿上新制的衣裳便可。
時辰到了,小茹和云媽送她到府門前,已有兩輛馬車候在那里。梁夢嵐和二夫人已經(jīng)到了。
二夫人再次仔細(xì)地查看了梁夢嵐的妝容,才滿意地親自扶梁夢嵐上了馬車。
二夫人是沒有資格進(jìn)宮的,她沒有被扶正,只是個妾。
思珞上了另一輛馬車,兩輛車一前一后,往皇宮而去。
到得宮門前,下了馬車,朝中的一眾官員都候在那里,接家眷一起進(jìn)宮。
今日,宮門口真是百花爭艷。所有的名媛貴女們,都衣著華美鮮亮。
梁相爺也在。梁夢嵐款步走向梁相爺身邊,思珞也走到了梁相爺?shù)牧硪贿叀?/p>
梁相爺早就知道,思珞暫時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臉已經(jīng)好了,還是戴著面紗出席,卻沒想到她的衣服也穿得特別淡雅,和梁夢嵐相比,一艷一素,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不禁蹙了蹙眉頭。
只見那梁夢嵐,身穿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著連珠團(tuán)花錦紋,內(nèi)罩月白微粉的抹胸,襯玉色煙蘿銀絲睡蓮短腰襦,一條淡藍(lán)軟絲緊勒纖纖細(xì)腰,顯得高雅而又美艷。
最醒目的,是她頭上戴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配著插在發(fā)際的兩三朵綻開著紫色光芒的珠花,真所謂珠纓懸轉(zhuǎn),花鬘抖擻。
那步搖隨著梁夢嵐蓮步輕移而搖曳生姿,的確是貴氣無比。
思珞身穿一件冰藍(lán)色廣袖羅衫,衣襟巧繡碎邊花,內(nèi)罩淺粉色繡花抹胸湖縐裙。靈動飄逸,雖秀雅,但在這斗艷的群芳里,尤是太淡素了些。
衣著淡素,頭上更是簡單。她輕綰一個流花挽月髻,髻上斜插一根翠翹金雀玉搔頭。余下三千發(fā)絲,直泄腦后,一縷碎絲垂在胸前,太過隨意簡單。
梁相爺無聲地微微嘆了嘆。
黃門官宣眾人進(jìn)殿,為太后祝壽。
太后身邊,是坐在輪椅上,被人們暗地里稱做“冷癱王爺”的銘王韓青銘。那銘王煞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顯出一副病秧子的模樣。
一番冗長繁雜的儀式在所難免。
之后,太后拉起了家常。此一環(huán)節(jié)才是太后的主要意圖。
一番家常,締結(jié)幾樁姻緣,化解平衡朝中涌動的勢力暗流,牽制幾方大權(quán)在握的梟雄,真乃上上之策。
此后,才是真正的家常。
太后是先皇的德妃。
德妃與皇后,本應(yīng)是死對頭,卻偏偏結(jié)成了好友。
皇后早逝,留下兩個兒子。德妃無有子嗣,皇后臨終前,托德妃照看幫扶兩個兒子。
德妃沒有辜負(fù)皇后的重托,拉攏說服朝里一班位高權(quán)重的老臣,力排眾議,終于穩(wěn)固了太子之位,后登大統(tǒng)。
新皇奉德妃為太后。
德妃娘家與鎮(zhèn)南侯原是世交,鎮(zhèn)南侯是鐵桿?;逝?。
德妃和鎮(zhèn)南侯的女兒,也就是思珞的娘親情同姐妹。
為了好姐妹的終身幸福,亦為了拉攏年輕有為的新任相國,德妃促成了兩人的姻緣。
不料二人緣淺,思珞的娘年輕輕就撒手人寰,德妃自是有無數(shù)的嘆息。
如今太后真正關(guān)心的人,當(dāng)然包括思珞。
因此,她特意詢問眾人:“梁相府上的小姐來了沒有?”
府里有顯眾的事情,一直都是梁夢嵐。
習(xí)以為常了,梁夢嵐聽得太后垂詢,當(dāng)即立起行禮:“小女見過太后,恭祝太后福壽安康!”
太后凝目一看:“不是思珞,你是何人?乍看你頭上的步搖,哀家還以為你是紫怡的女兒呢?!?/p>
梁夢嵐呆若木雞,站在那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思珞在角落里立起身,并不取下面紗:“思珞叩見太后,祝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語音清麗,有如珠落玉盤,煞是中聽。
太后慈祥地說:“你這丫頭倒是嘴甜,會哄我開心!怎地躲在角落里。讓我誤以為那頭上戴金步搖的就是你呢!
“她頭上的步搖我太眼熟了!當(dāng)年你娘出嫁,我命宮里最好的工匠做了那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作為禮物送了她,她還說要把步搖代代相傳呢!怎不見你戴上?
“哀家記得,曾讓工匠在步搖的背面,鑄了你娘名字里的‘怡’字在上面呢!唉,一晃,你娘過世都這么多年了,這些年,哀家事多,也無暇接你進(jìn)宮玩耍,今兒特地讓你爹爹帶了你來,讓我看看!”
思珞回太后:“思珞謝太后垂憐!娘親去世時,思珞還小,沒有見到太后說的金步搖。想是被人偷了罷。思珞在此代娘親向太后請罪了!”
“既是被人偷了,你娘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偷兒!”太后看了一眼梁夢嵐,說道。
梁夢嵐在一旁聽了,冷汗涔涔。
思珞心念微動,梁夢嵐頭上的金步搖就已經(jīng)到了思珞的手上。眾人都看到思珞一動未動,且離了梁夢嵐有一丈開外。
思珞突然大聲說:“太后,我手上怎么憑空多了個金步搖?”
太后一看,思珞的手里舉的,還真是是和梁夢嵐頭上一模一樣的金步搖,下意識地朝梁夢嵐看過去。
太后一下子驚得站了起來:“你頭上的步搖呢?”
梁夢嵐看到思珞手里拿的步搖,正暗自松了口氣:她拿出了步搖,太后不會再過問此事了。
突聽太后此一問,連忙伸手望頭上一摸,頓時石化了:頭上空空的,沒有金步搖!
情急之下,梁夢嵐脫口而出:“是她!她偷了我的金步搖!”
太后不悅地說:“你這丫頭!思珞好好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你怎么說她偷了你頭上的東西?”
梁夢嵐不知死活地說:“大概是早就偷了去,此時才拿出來!”
太后怒了:“滿口胡言!剛剛還看到你頭上戴著步搖呢!這里所有的人都看著!這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哀家還會冤枉你不成?思珞如何能隔了這么遠(yuǎn),偷去你頭上的東西!”梁夢嵐再也答不上話來。
太后命人把步搖呈上來,拿起步搖一看背面,一個清晰的“怡”字。
“哼!”太后一聲冷笑,“哼,只道如何會如此眼熟?當(dāng)年的工匠也不過是一并做了四個同款的步搖,民間怎會有此等貨色!還真是賊喊捉賊!這步搖明明就是紫怡的,怎地到了你的頭上?”
思珞連忙求太后:“太后!庶妹年紀(jì)小,此事與她無干,求太后饒她無罪!”
“哦!”太后說,“原來你是梁相的庶女!也怪我,沒說清楚,只說讓他帶了家小來,沒說明白是讓他帶思珞來。既然思珞求情,就給她個面子,這步搖就物歸原主吧!想來,定有神靈暗助,讓步搖回到真正主人的手上。你既來了,也一并待著吧!”
一席話,讓梁夢嵐恨不得地遁。
思珞面紗后面的臉上,帶著微笑,心里暗道:“戴著我娘限量版的步搖來嘚瑟!我早就說過,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的東西,全部要拿回來!”
輪椅上的韓青銘,興致盎然地看著戴著面紗的女子:“不知道,你還會以什么面孔出現(xiàn)呢?”
所有的名媛貴女都憋足了勁兒,想在太后面前露一手。太后卻只不過指了兩樁婚事,而后就一直在和那個廢柴閑聊。大家都在心里怨太后糊涂,舍本逐末——跟一個廢柴有什么好啰嗦的!
早上的光景就這樣過去了,一晃,快晌午了。
太后也乏了,讓眾人去御花園里逛逛,然后一起參加壽宴。
御花園里陡然熱鬧許多。
一群貴女們在御花園里,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欣賞皇宮美景。
甚至,有不少心氣高傲的,暗自把能進(jìn)入皇宮,成為宮里的一份子,當(dāng)做了人生攀登的目標(biāo)。
眾人都沒有走遠(yuǎn),御花園太大,恐迷了路,誤了壽宴。
不多會兒,由里而外傳來了高聲宣唱:“太后有旨,宣眾貴女到保和殿參加壽宴!”
眾人隨著宣旨的太監(jiān)而去,掉了隊,就找不到方向了。
保和殿門口,眾人魚貫而入,思珞走在最后。
銘王來了,看到眾人,坐在輪椅上,示意推輪椅的傭人,讓在大殿門口靠邊上停下,任一眾名媛貴女先行。
那些貴女們沒有誰客氣,徑直越過銘王爺往殿里而去。
一個閑散王爺,有何懼諱?
思珞在人群最后走來,看到讓在旁邊、卻無一人告禮的王爺,心里不由得涌起濃濃的悲憫:王爺給眾人讓路,卻無一人道個謝意。若是個正常強(qiáng)勢的王爺,眾人只怕趨之若鶩,爭相巴結(jié)奉承。
思及此,不由得格外可憐這個殘廢王爺。
走到王爺跟前了,思珞站住,鞠身行禮:“王爺先請!”
韓青銘詫異地看思珞一眼:“無妨。來到宮里是客,你先去吧!”
思珞見王爺是誠心讓路,恭敬地說:“既如此,小女得罪了!”說完,進(jìn)殿而去,銘王爺也緊隨其后,來到大殿。
其實(shí),韓青銘是在等思珞,見她進(jìn)去了,方進(jìn)殿。
太后已經(jīng)在座上了,皇上陪在太后左邊,右邊的位置空著。
下座兩邊,均是皇親貴胄,依次而坐。
大殿上,倒是沒有像思珞在電視上看的那樣,男女分殿而坐。都在一個大殿,文武百官坐一邊,女眷另坐一邊,共同舉杯,慶賀太后壽辰。
那些初次來宮里的名媛貴女,得睹天顏,見皇上年輕俊逸,兀自激動不已,心里不禁動了許多心思,盤算著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暗自期望,能成為皇上身邊的那個人。
人的欲望,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女人的欲望,尤其可怕。
梁夢嵐一睹天顏,不禁為之傾倒。
一雙眼睛,直直盯在皇上那里,渾然忘我。
她費(fèi)盡心思才發(fā)現(xiàn)百般周折才定下婚事人也在大殿內(nèi)。
此人是太傅之子,幼年曾和思珞定下了婚事。思珞毀容,章昊銳長大后堅決要退婚,梁夢嵐乘虛而入,百般使計,終于勾住了章昊銳的心,攛掇他和思珞退親,轉(zhuǎn)而與她定了親。相爺因見思珞毀容,知道太傅之子早晚要悔婚,就依了二夫人之計,來了個姐妹易嫁。
章昊銳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子看皇上的眼神,心里蓬起一團(tuán)火,卻又無可奈何。
思珞照例在最靠邊上角落里,盡量躲開人們的視線。
她埋頭享用面前的美食,和所有的女子絕然不同。
思珞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和她無關(guān),只要做到不犯錯就行了,無須費(fèi)盡心思迎逢誰,討好誰。今日一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宮里的風(fēng)光,只是一個過去的夢。宮里的人和事,都不屬于自己的世界。
韓青銘看著思珞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好奇的興味越發(fā)濃了: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能在這萬民敬仰的皇宮里,淡然處之?看那一眾貴女名媛,哪個不是極力展示風(fēng)華,試圖引起皇上的注意?各個都是一副想要削尖腦袋鉆進(jìn)宮里,擺出野心勃勃的樣子?都當(dāng)宮里是好玩的地方呢!
唯有思珞,對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沒有絲毫興趣。
是她生性淡雅,不喜鉆權(quán)弄勢呢,還是真如傳說中的奇丑無比?其實(shí),即使她的臉不堪入目,也絲毫不顯得丑,反倒和那些名媛佳麗相比,別有風(fēng)姿。
女人的美,也不盡然是在臉上。只有那些目光短淺的凡俗之輩,才會把眼睛,只盯在女人的一張臉上,忽略了真正美的東西!或許,她的丑容,只是上天為了不使這樣一個奇女子蒙塵,而特意安排的呢!
韓青銘倒有些感激思珞的一副丑容了。若是美的,只怕早已成了聯(lián)姻的棋子,嫁給那膚淺的章昊銳了。那樣豈不是明珠暗投!
真是各花入各眼。韓青銘對那些爭芳斗艷的美女不屑一顧,卻偏偏不介意思珞傳說中的奇丑無比,對她產(chǎn)生了濃烈的興趣,不由自主地伸手探了探懷里的那幅畫。那畫上,其實(shí)畫的是一個揭開面紗,滿臉是縱橫交錯的痘痘、奇丑無比的一個女人。不過,卻畫得神韻極佳,與眼前的思珞一般無二。
作畫之人,定是思珞極熟悉的人,不然,不會畫得如此神似。
可以斷定,她的身邊,有人要加害于她。以后,抽空可要時常去走走,免得她糊里糊涂被人害了尚且不覺。
宴后,有人自告奮勇要表演節(jié)目為太后祝壽,太后欣然應(yīng)允。
一曲曲不同祝壽歌輪番演唱,所有人都拿出了壓箱底兒的本事,但大都異曲同工,聽得太后直打哈欠。
韓青銘附在太后耳邊說了一句話,太后精神大振,朗聲說:“思珞,你來唱一曲,為本宮增壽!”
思珞毫無防備,茫然四顧。
名媛貴女紛紛掩唇而笑:一個廢柴,哪兒會唱什么歌?這下只怕要開罪太后了。
思珞不好推辭太后的好興致,站起來:“思珞就勉為其難,唱一首為太后添福!”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等著這不通音律的廢柴出丑。
思珞開口,把現(xiàn)代的《難忘今宵》略作改變,唱了起來。
一曲唱罷,語音繚繞,所有人都驚呆了——何方名師,調(diào)教出此等樂律才!
梁相爺更是喜得恨不得立刻把女兒擁入懷抱——唱得太好了,歌詞曲調(diào)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最關(guān)鍵的,是即興而唱,押韻應(yīng)景,完美無瑕。
此人此曲,定將轟動帝都。
太后大喜:“不愧是紫怡的女兒!有如此卓絕的才情!恭喜梁相!有女如此,實(shí)乃人生之大幸??!”
某人在一旁竊喜,又使計賺得聽了一首妙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