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舉案齊眉。

季芳菲只覺得可笑。心里越冷，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fā)明媚。回憶起在顧家的日子，老太太也是一直捧著縱著她，沒少從她這里得好處。

可是那永樂侯府的嫡千金，昔年府邸不正與顧家老宅比鄰嗎？

“也罷，姑娘家家的，臉皮薄些。”顧老太見她不開口，就轉了話頭：“怎么也不見念遷呢？這半日，你們上哪玩去了？”

這話說的季老太不痛快，她微冷了臉，似是自顧自話：“是呢，怎么不見念遷過來。這孩子一向最懂禮數(shù)?！?/p>

“顧祖母誤會了。”季芳菲忽然開口：“這半日一直在我院子里小廚房忙活，準備了一些可口又清淡的菜肴。想著傍晚呈上請兩位祖母品嘗，并未見過顧公子?！?/p>

“顧公子？”顧老太一下就注意到這忽然更改的稱呼?！胺挤平袢帐窃趺戳?？好似對念遷顯得生疏。”

“本就是兩家子，又不常碰面?！奔纠咸癸@得滿意：“久不久的，生疏也是情理之中。芳菲啊，你就是太招人喜歡了，你顧祖母巴不得能有你這么個嫡長孫女呢?！?/p>

“孫女確實是討人喜歡?！奔痉挤茢堖^話頭，毫不羞赧：“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針織女紅，在祖母的精心調教下皆有小成。顧祖母自然喜歡孫女。”

顧老太嘴角抽了抽，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祖孫。

季老太卻很是滿意：“你自幼長在我身邊，又是個聰明伶俐的，祖母也盼著你有個好前程好歸宿?！?/p>

祖孫倆相視一笑。

顧老太的臉又沉了一分，卻故意不依不饒：“芳菲馬上就及笄了。顧家也正在為念遷籌謀差事。等婚期定下，差事也成了......”

“顧祖母。”季芳菲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顧老太明顯不高興，臉色又迅速恢復溫和：“芳菲是有什么要求？我們顧家自然會盡力滿足你?！?/p>

“顧祖母可能是誤會了?！奔痉挤埔荒樥嬲\?！胺挤浦皇怯X得祖母說的確實很對，我們年紀尚小，現(xiàn)在就談婚論嫁，未免太早了。而且我與顧公子不過點頭之交，實在不敢以此向顧府提要求。?！?/p>

“什么？”

顧老太與季老太異口同聲的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芳菲啊，婚姻可是大事。”顧老太的聲音已經帶著薄薄的嚴肅：“你與我們念遷是娃娃親。就差指腹了。怎么會是什么點頭之交，你這丫頭今兒怎么糊涂了?！?/p>

“老姐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奔纠咸@訝于孫女的態(tài)度，卻很高興她能有這樣的轉變?！爱斈甑氖?，念遷不過三歲，芳菲還沒個影呢。兩家大人說起玩笑話，怎么就當真了。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壞了女孩子名聲！”

不給顧老太插話的機會，她接著道：“我看這事，不如就別再提了?！?/p>

“那怎么行!”顧老太嚯的站起身子：“念遷的姨母可還等著喝她這口喜酒呢！”

顧念遷的姨母，是皇帝新納進宮的宮嬪，位置都還沒站穩(wěn)，就已經被顧家拿過來唬人。

“我顧家這些年，韜光養(yǎng)晦著，未必不能重回巔峰?！鳖櫪咸⑽⑻裘迹骸凹纠戏蛉四鞘且驗闀簳r的懸殊而瞧不上我們？”

“這話就重了。”季老太嘴上這么說，心里是當真瞧不上顧家的。

顧家自老太爺駕鶴西去，便漸漸的淡出朝野，顧念遷的父親、叔伯，也不過就是混了些閑散的官職，微末不入流。

自然是不能跟三代皆在朝中效力的季府相較。

這可能就是祖母不愿意她與顧念遷成親的原因。

季芳菲正想著，就聽見外面是季蕓蕓的聲音。

“祖母，不好了，顧哥哥的手好似斷了！”季蕓蕓額頭上滿是薄汗，語聲落才慌忙行禮：“顧祖母，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顧老太臉色發(fā)青，囁喏著唇緩了緩，才怒聲問道：“你們顧府就是這樣待客的么？我好好的孫兒，怎么就斷了手？”

“顧祖母，您千萬別著急?！奔臼|蕓漲紅了臉：“顧哥哥本是被送去東廂請府醫(yī)瞧傷。不知道怎的就撞見......撞撞見暖枝和周家的三公子......就起了爭端，驚擾了賓客?，F(xiàn)下父親已經將人帶去了書房。母親正在外頭安慰周家娘子呢......”

“你說念遷撞見了暖枝和周家三公子？”季老太錯愕不已，眸子里釀出了清冷的光：“那暖枝怎么會與周家三公子相識？”

“要不怎么說季府門風好呢。”知道事情的始末，顧老太反而不急了?！拔覀兩祥T做客，卻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傷了我孫兒。季老夫人且得給個說法呢?！?/p>

“也不是?！奔臼|蕓擰著眉頭，有些艱難卻聲音清亮的說：“顧哥哥是在后院受傷的。跟周家三公子無關。三公子與他的爭端，不過是......懷疑他故意拿走了兩人的衣裳，叫三公子難堪......”

拿走暖枝和周三公子衣裳的，是昱表哥。

季芳菲只是聽著季蕓蕓的敘述，都覺得是一場好戲?？伤齾s有些看不透季蕓蕓了，她這番舉動，可不是在幫顧念遷。反而故意激怒顧老太。

顧老太微微微微斂起下頜，語調緩慢而清高：“我們顧家即便在落魄，也斷然不會發(fā)生丫婢勾引賓客的事情。難為季府書香門第，官宦之家，卻鬧出這么不堪的污糟事。季老夫人，若非我孫兒念遷鐘意你家芳菲，我還拉不下這張臉來你面前低眉。這婚事，成與不成，三日后，你給我句痛快話！今日就不在這兒討沒趣了！”

季芳菲沉了口氣，壓下眼底的失望，向來慈眉善目的顧老太，本性就這么露出來了。

她怎么早沒發(fā)現(xiàn)呢？季芳菲只覺得前世自己實在可笑，這一世，她定然不會重蹈覆轍！

“老姐姐您別急，我這便隨你去瞧?！鳖櫦依咸o隨季老太往東廂去。

季蕓蕓這時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大姐姐，你怎么還愣著？這時候，念遷哥哥想必希望你陪著?！?/p>

“兩位祖母不是已經去了嗎？”季芳菲不以為意：“何況有府醫(yī)在，我也幫不上什么。”

季蕓蕓心焦的不行，語重心長地勸：“我的大姐姐啊，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念遷哥哥遭難，你這時不去，就不怕將來嫁去顧府，顧祖母給你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