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室，窗欞半遮掩著柔紗，光線略顯昏暗。

季蕓蕓有氣無力的依偎在程慧茹懷里，儼然小女孩受了委屈有媽媽護(hù)著的模樣。

程慧茹半是心疼半是保護(hù)的攬著自己的女兒，滿目溫柔。然而當(dāng)看見大女兒走進(jìn)來，她眼中的慈愛和心疼皆轉(zhuǎn)化成了怒意，連眼尾的細(xì)紋都看著生硬許多。

“母親。”季芳菲溫和的行禮，垂頭看向季蕓蕓：“二妹妹可好些了嗎？”

“托你的福，總算還有口氣?！背袒廴爿p握住季蕓蕓被包扎成粽子的右手，恨恨咬牙：“你可知道傷的是右手，若以后不能提筆繪丹青，不能引針繡鳳凰，不能撫琴奏流水，你就不會自責(zé)不愧疚嗎？”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竟帶著哽咽，眼眶也紅了。

程慧茹鮮少在自己面前落淚，季芳菲甚至懷疑真是自己欺負(fù)了這對母女?！澳赣H不必難過。府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必能醫(yī)好妹妹的手。”

“你說的輕松，那瓷片扎的那么深......”程慧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祖母給你的嫁妝，擇些好的贈與你妹妹，就當(dāng)是對她的補(bǔ)償?！?/p>

這分明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

季芳菲不滿：“二妹妹受傷，母親心疼。您從自己的嫁妝里挑些好的給二妹妹添妝就是。為何要祖母給我的?！?/p>

“你做錯事，難道不該補(bǔ)償？”程慧茹強(qiáng)忍著怒氣，倒不是不想發(fā)作。只是怕自己稍微動作大些，會扯痛二女兒的傷口，故而小心翼翼。

“母親有所不知，我去東院時二妹妹還好好的呢?！奔痉挤普Z速不快，但吐字清晰：“二妹妹的傷與我無關(guān)，所以我既不會自責(zé)也不會愧疚，更不會把祖母給我的嫁妝轉(zhuǎn)贈給她當(dāng)做補(bǔ)償?！?/p>

“你！”程慧茹氣的身子發(fā)顫：“你這個掉進(jìn)錢眼里的壞丫頭，心未免太狠了?！?/p>

“母親，你先別動怒?！奔痉挤粕锨耙徊?，離季蕓蕓更近一些。

“我離開的時候二妹妹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受了傷？”這話是看著季蕓蕓問的。

季蕓蕓的樣子顯得更委屈了，連眼睛也紅了：“大姐姐莫怪，我已經(jīng)稟明母親，此事與你無關(guān)。只是母親擔(dān)憂，才喚姐姐過來?！?/p>

程慧茹看著小女兒受屈，心里更不得勁?！澳忝妹靡幌蚩v著你，可你居然這樣害她。”

“母親，真的不是姐姐。姐姐走后，忽然有人出現(xiàn)傷了女兒?！奔臼|蕓仰起頭看著程慧茹的眼睛，眼淚撲簌簌掉下：“也不知女兒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她這么一說，程慧茹登時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是季芳菲親自動手，那就必然是有幫兇?？裳巯?，她打定主意不承認(rèn)，是問不出實(shí)話的。

“你和安王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程慧茹忽然想到這件事，決定詐一詐大女兒：“是不是安王殿下的人在替你辦事？”

“并無關(guān)系?！奔痉挤菩牡?，程慧茹的腦子轉(zhuǎn)的還是很快的。雖然事情和她猜測的不同，可懷疑上的人倒是對了?！芭畠耗睦镉心樏嬗冒餐醯钕碌娜??！?/p>

“你別急著狡辯?！背袒廴愕哪樕桨l(fā)陰沉：“先是你故意約了顧念遷后院見面，爽約不去。著人將他收拾一頓。緊跟著你二妹妹發(fā)現(xiàn)顧念遷，把他送去府醫(yī)處。隨即，顧念遷發(fā)現(xiàn)周家三公子與丫婢的丑事，又被教訓(xùn)。你順利的躲過顧家催婚。與此同時，你前腳走，你二妹妹就受了傷。你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替被府中人發(fā)現(xiàn)的安王解圍......你與安王父子，配合的如此默契，還要說沒有關(guān)系。”

程慧茹渾身發(fā)冷，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女兒：“為什么？你聯(lián)手安王攪渾季府到底想干什么？”

季蕓蕓也覺得后脊梁冷汗直冒，浸濕了貼身的衣裳?！按蠼憬悖隳皇窍胍c安王成婚？”

“她敢！”程慧茹惡狠狠的瞪著季芳菲：“安王是什么樣的人，你敢與他攀附壞季府名聲，我與你沒完！”

“母親?！奔痉挤瓶粗@一唱一和的母女倆，只覺得自己就是個徹底的外人。“我不會為了你們的猜測而跳進(jìn)自證陷阱。隨便你怎么想?！?/p>

“二姐姐，且不提安王殿下?！奔臼|蕓一下就抓住了談話的重點(diǎn)?！半y道你真的厭惡了顧家哥哥，要硬生生的扯斷倆家的交情嗎？你可別忘了，這樁婚事，是祖父與顧家祖父定下來的。”

“你若舍不得，盡可以償祖父的愿?！奔痉挤七€是那句話：“我并不在意嫁去顧家的人是你?！敝灰皇俏揖托?。

“季芳菲，你祖母就是這樣教導(dǎo)你的么？”程慧茹疾言厲色沖她嚷道：“季府我還是當(dāng)家祖母呢，且輪不到你這個外嫁女做主。你給我好好的做好嫁衣，等著顧家的人來提親。別肖想攀附皇族，更別妄圖做你妹妹的主?！?/p>

“母親，不過是母女間的敘話罷了，你何必動怒?！奔痉挤瓶粗燥@扭曲的臉龐，心中喟嘆。上一世這時候，她是愿意嫁去顧府的，程慧茹待她雖然不親密，卻也溫和。

此刻卻完全變了樣子。

“什么母女間的敘話，你最好照我的話去做！”程慧茹對身邊的繽紛使了個眼色。

繽紛連忙呈上一張單子。

單子上，是祖母為她精心挑選的嫁妝，一樣樣都在祖母的私庫里存放。

“把單子上做了標(biāo)記的物品都送到你妹妹院子里來?！背袒廴阏{(diào)整了臉色，畢竟這個大女兒從前是不敢忤逆她的?！白屇忝妹贸扇湛粗那橐彩鏁承?。將來嫁人了，即便手不如從前靈活，有這些底氣，婆家也不會為難她?！?/p>

“甜桔?！奔痉挤茖巫舆f過去：“你去找祖母身邊的王嬤嬤，讓她給你照著單子取了物件送來。”

“季芳菲！”程慧茹先找個舒服的姿勢讓懷中的女兒倚著，才怒氣沖沖的起身朝她走過來?！澳氵@死丫頭今天是非要?dú)馑牢颐矗课易詈笤賳柲阋淮?，你要不要親自把東西送過來？”

“母親不過是想要祖母私庫里的東西，王嬤嬤管著私庫。她取和我取有什么不同。總歸是你覬覦祖母的東西?！奔痉挤茝念^到尾都十分平和，沒有因?yàn)槟赣H的偏心而難過。

可這番話徹底激怒了程慧茹！

她猛的揚(yáng)起手，毫不留情的朝著大女兒抽過去。“我今兒非打死你這個壞心腸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