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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月閣內(nèi),殘陽西斜。
空中霞光剔透,宛若血玉般帶著幾分幽密。
此際,一身彩衣斑斕的蘇陌正坐于清月閣院中那榕樹下獨(dú)自下棋,她面前石桌的棋盤上,白子與黑子密密麻麻的縱橫交錯(cuò)著,微懂棋局之人,僅會(huì)認(rèn)為這是一盤毫無章法的棋局,然而精通棋局之人,怕是會(huì)認(rèn)為這棋局,乃難以解開的死局。
纖細(xì)的指尖,白子在手,蘇陌眸光隨意落在面前的棋局上,薄唇勾著,看似隨意如風(fēng),淡然不驚。
“小姐怎又獨(dú)自下棋了?自己與自己下棋,有何興致?”一身青衣的念瑤于院中大堂出來,待走至蘇陌面前,她垂眸瞅了一眼蘇陌面前的棋局,面上帶了幾分咋舌。
在她眼里,自家這小姐倒是未有什么愛好,唯一喜歡的,便是下棋,且還是獨(dú)自下棋。她倒是不解了,下棋,一般是二人對弈廝殺,才有興趣,自家小姐卻自己與自己下,有何興致?
念瑤的話一落,蘇陌倒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她抬眸朝念瑤望來,濃妝艷抹的面上帶著幾分平靜悠然:“念瑤可知,每個(gè)人都有最大的對手,你可知曉我的對手是誰?”
念瑤眸子微瞇,自然而然的接道:“小姐的對手,自然是那未見過面的顏門門主,顏無傷!”
蘇陌笑笑:“何以見得?”
念瑤道:“近些年,顏門與我們流月宮并排第一不說,顏門更是三番五次的殺我宮中門徒,而小姐也一向不留意江湖之事,卻唯獨(dú)關(guān)注顏無傷的消息。如此,我猜小姐心頭的對手,應(yīng)是顏無傷無疑?!?/p>
一聞這話,蘇陌淡笑不語。她緩緩落下手中的棋子,靜默了片刻,才淡笑道:“念瑤此番倒是猜錯(cuò)了。我最大的對手,是我自己!”
是的,她蘇陌最大的對手,便是她自己。以前,她師父曾當(dāng)面對她說過,她心性淡漠,但卻不夠心狠,她心底殘存的那一絲絲善良,便是她最大的軟肋。
想來,她常年獨(dú)自下棋,自我對弈,自我廝殺,雖能在棋盤上風(fēng)起云涌,然而這些,僅停留在棋盤上罷了。她蘇陌,至今,都未學(xué)會(huì)真正的狠心,都未學(xué)會(huì)真正的冷血。
另外,她蘇陌橫行天下,倒是從未將任何人放于眼里,許是骨子里透著高傲和不愿多接觸江湖世事,所以才心透明達(dá),未將任何人刻意的放于心上。顏無傷自然對流月宮威脅甚大,但她如今僅是對顏無傷此人好奇罷了,卻未有真正敵對之意,只不過,顏門之寶,她倒是必須收入囊中。
“自己?”蘇陌這話一出,念瑤倒是吃了一驚。她詫異的望著蘇陌,又道:“小姐的對手,怎會(huì)是你自己呢?小姐的對手應(yīng)是顏無傷才是?!?/p>
蘇陌微微回神,笑著,卻不言。
片刻,待念瑤忍不住欲問個(gè)明白時(shí),蘇陌微微嘆了口氣,朝念瑤道:“清月閣的侍女,方才都被你揮出院子了?”
念瑤一怔,似是未料到蘇陌會(huì)轉(zhuǎn)移話題。她細(xì)細(xì)盯著蘇陌,斂神答道:“是啊,我將她們都趕出院子了。那些人,都是侯府之人,說不準(zhǔn)都是慕容清派來的監(jiān)視小姐或欲對小姐不利的細(xì)作呢。”
蘇陌心生無奈,說來,這念瑤行事倒是謹(jǐn)慎,只不過她倒是不知,慕容清并不知曉她的真實(shí)身份,更不屑與她接觸,他對她唯一的心思,便是要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呵,想來,今日經(jīng)過慕容軒替她求情并與他大打出手后,他在短時(shí)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huì)動(dòng)她吧。
“小姐,我今夜便安排一些流月宮的暗奴進(jìn)來服侍小姐和打掃院子如何?”見蘇陌不言,念瑤又道。
聞言,蘇陌終究是淡笑一聲,朝念瑤緩道:“念瑤,你想得倒是周到。只不過,需得挑幾名身手極好之人進(jìn)來服侍,切不可驚動(dòng)侯府之人?!?/p>
念瑤忙點(diǎn)頭,略微得意笑著:“當(dāng)然要挑身手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飛鴿傳書,若是易光能來服侍小姐,我也放心。”
蘇陌不置可否,略微無奈的道:“易光此人冷如冰塊,伺候人之事,他怕是永遠(yuǎn)不會(huì),你飛鴿傳書,怕也要徒勞?!闭f著,蘇陌淡然轉(zhuǎn)眸朝不遠(yuǎn)處的院門望了一眼,嗓音微微一頓,眸色稍稍深了幾許,又道:“念瑤,此事稍后再說,你先去將院門打開,順便泡杯茶來。”
見念瑤微愣,蘇陌神色一斂,道:“有貴客臨院。”
念瑤頓時(shí)會(huì)意過來,眸色一沉,也未多言,起身便走至院門邊打開了院門,隨后轉(zhuǎn)身入了大堂。
片刻,一抹頎長的身影倒是進(jìn)了院門。蘇陌轉(zhuǎn)眸一望,只見來人面容俊美如玉,飄逸如風(fēng)。他面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但朝她鎖來的眸光,卻隱隱帶了幾分復(fù)雜。
他如今一身白衣,左手被紗布臃腫纏繞,透出幾許刺眼的血跡。
“三公子來得倒是比我預(yù)想中的晚。”蘇陌將眸光在他包扎的手上流連片刻,而后勾唇一笑,嗓音平靜從容。
慕容軒眸色一深,蒼白面容帶著幾分無奈。他緩步過來,頎長身影立在蘇陌面前的石桌旁,朝蘇陌溫言道:“軒可否與嫂嫂對坐一會(huì)兒,說說話?”
蘇陌淡笑,頷首點(diǎn)頭:“三公子無須多禮。”
慕容軒緩身而坐,眸光望面前石桌上的棋盤一掃:“嫂嫂獨(dú)自對弈?”
“閑來無事,獨(dú)自對弈,也算自我消遣罷了。”蘇陌緩道,嗓音淡得不帶絲毫漣漪。她這話一落,念瑤倒是自大堂內(nèi)端了杯清茶過來,待她將茶盞放于慕容清面前,并垂眸瞥慕容軒一眼,不由冷哼一聲,道:“沒想到,小姐所謂的貴客,竟是你!”
說著,念瑤朝蘇陌望來,略帶不悅的道:“既然小姐猜到他來,就不該讓我事先給他開院門,更不該對他以茶相待!他與慕容清是同伙,都不是善類!”
慕容軒面色平靜,他朝念瑤道:“看來姑娘對我的成見頗深?!?/p>
念瑤繼續(xù)冷哼:“是又如何?昨日你替慕容清迎親,還欲與我家小姐拜堂,你敢說你與慕容清不是串通好了的,故意讓我家小姐難堪?”
念瑤越說越氣,后面的語氣,昭然若揭?guī)Я藥追趾輩枴?/p>
蘇陌無奈的笑著,以眸光示意念瑤退下,念瑤朝蘇陌不甘的瞪來,但終究是妥協(xié)下去,迅速轉(zhuǎn)身氣沖沖的入了不遠(yuǎn)處的大堂內(nèi)。
見狀,慕容軒面色依舊不變。他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淡茶,朝蘇陌道:“嫂嫂也未昨日之事恨軒嗎?”
蘇陌眸色一動(dòng),淡然如風(fēng)的道:“非也。三公子是受侯爺指使,你昨日迎親,想來也是無奈之舉?!?/p>
慕容軒面色卻未因蘇陌這話面露一絲高興。他直直的朝蘇陌望著,蒼白的面容帶著幾分隱隱的無奈:“嫂嫂大度,軒甚為感激。只不過,今日我那大哥略微魯莽,對嫂嫂刀劍相向,還望嫂嫂消氣,不要憎惡我那大哥?!闭f著,慕容軒嗓音微微一頓,眸中卻帶上了幾抹一閃而過的復(fù)雜:“若是嫂嫂心頭不暢,那便怪軒吧?這一切,都因軒而起。”
一聞這話,蘇陌微微一笑。濃妝艷抹的面上帶著幾分隨意,但她眸中深處,卻是滑過一抹意味深長。
“三公子此番來,是為侯爺解釋?呵,三公子倒是不必?fù)?dān)憂,我并未怪過侯爺。另外,今日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三公子緊急時(shí)刻自侯爺劍下救了我一命,我感激三公子還來不及,豈能責(zé)怪三公子?”
慕容軒眸色再度一深,他朝蘇陌望來,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嫂嫂有所不知,皇上最先給嫂嫂賜婚,對象是......軒。”
蘇陌一怔,眼角倒是微微一抽。她迅速斂神,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道:“三公子此話何意?”
“皇上第一次賜婚,本是要將嫂嫂許給我,奈何圣旨未下,大哥便以喜歡嫂嫂為由,親自進(jìn)宮求太后做主,太后懿旨一出,嫂嫂便被賜婚給了大哥。軒知曉大哥求娶嫂嫂并非真心,但也未想過要阻攔,今日見大哥對嫂嫂拔劍相向,心頭甚是愧疚。若是當(dāng)初我堅(jiān)持要娶嫂嫂,嫂嫂也不至于被如此對待?!彼溃ひ袈詭追智敢馀c真誠。
聞言,蘇陌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她朝慕容軒望來,眸色隱隱帶了幾分嗤諷。
不得不說,她出嫁,當(dāng)真是幾經(jīng)波折呢。先是被皇帝指給慕容軒,奈何圣旨未下,慕容清卻出來攪局,太后懿旨一出,她蘇陌的最終歸屬是慕容清,然而昨日大婚之日,迎親之人卻是慕容軒。
呵,這等狗血的親事,的確是笑話呢。她倒是不知,她蘇陌出嫁,竟是這般的‘曲折’呢。
本以為她被賜婚給慕容清,乃蘇青暗中作祟,但如今想來,這其中,似乎有些文章呢。至少,那皇帝會(huì)將她賜給慕容軒,便已然令她詫異。
“過去的已然過去,三公子無須自責(zé)?!碧K陌微微笑著,嗓音平緩如常,清潤如風(fēng)。
慕容軒面上隱隱帶了幾分釋然:“嫂嫂當(dāng)真大度,軒甚為佩服。嫂嫂放心,也許過幾日,待大哥氣一消,他自然會(huì)對嫂嫂好的。”說著,他緩身站起,朝蘇陌緩道:“不擾嫂嫂休息了,軒這就告退。今后嫂嫂若是有用得著軒的地方,便來落軒閣便可?!?/p>
“落軒閣?”蘇陌笑問,眸色深邃。
慕容軒點(diǎn)頭道:“是。那里是軒所居的院子。日后嫂嫂有事,便來落軒閣尋軒。軒,甚愿在某些事上幫到嫂嫂的忙?!?/p>
蘇陌不置可否,淡笑著,也未言,僅是朝他微微頷首。
她眸光直鎖慕容軒,待慕容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子里,她才悠然一笑,眸中全是難以言喻的深邃。
藥王谷,病魔消。天下人皆以為藥王谷處在極為隱秘的山谷之中,但他們卻不知,所謂的藥王谷,卻是侯爺府中一座名為‘落軒閣’的院子,呵。
另外,江湖中聲名赫赫的醫(yī)仙,卻是侯府中溫潤如玉的三公子。不得不說,她如今順勢嫁入侯府,倒是有番收獲,若是能勸慕容軒被流月宮所用,自然是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