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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后半夜,相府的正房榮喜堂內(nèi),梅媽媽把冬青安排在大夫人所居住的主臥室外下人床上后,又入主臥室內(nèi)與大夫人密謀商量一番,當(dāng)大夫人在她的服侍下準(zhǔn)備打個盹就起來的時候,不知道府外哪家田莊里的金雞,已經(jīng)開始報曉。
只過了一小會兒,天就已經(jīng)蒙蒙亮了,在延年居服侍了老太君一天一夜的二姨娘,終于被白天當(dāng)值的婆子換下來。在秋霜的攙扶下,抄了小路,也不管身上沾了花粉露水,穿花拂柳的回到自己的秋爽齋。
二姨娘剛剛躺在榻上盹還沒打一個,就聽見門簾子外傳來一個婆子哭天搶地的哀號。秋霜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四小姐沈綠喬的奶娘祝媽媽就這么大號著,莽莽撞撞地奔了進(jìn)來,手上還拿著個什么東西。
和二姨娘熬了一夜的秋霜也已是一身疲憊,也像二姨娘一樣有滿腹發(fā)出去的火。一見這祝媽媽沒規(guī)沒矩的奔進(jìn)來,又跟號喪似的,不由得先二姨娘一步動了怒。
“哎喲我說祝媽媽,您老可是輕著點(diǎn)兒。咱們姨娘身子骨原本就不好,您可不要這么大動靜,嚇著咱們姨娘,你可擔(dān)當(dāng)?shù)闷?。?/p>
祝媽媽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接著放聲號哭:“二姨娘啊,大事不好了。四小姐在昨晚夜深人靜的時候,和秀荷那丫頭卷了私房和人私奔了。”
饒是二姨娘脾氣再好,也不由得動了怒:“我說媽媽,你是不是人老不中用了,越發(fā)的糊涂了,這種話怎么也能拿出來混說?雖然我平日待你不薄,卻也不能這么誹謗四小姐。若我是大夫人那樣的脾氣,豈不要掌你的嘴?!?/p>
“姨娘啊,老奴哪里敢混說,此事千真萬確,不信您看,這是四小姐留給您的信?!弊寢尷蠝I縱橫,給二姨娘呈上一封信函。
二姨娘原也是落魄秀才家的女兒,頗識得些字。望著信紙上的字跡不由得失聲叫道:“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說罷,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就向沈綠喬所居住的怡情居奔過去。打死她都不信,自己生的女兒就這么拋下自己與情人私奔。
二姨娘一陣風(fēng)似地奔到女兒的住處。進(jìn)門的時候,屋里哪像往日一樣有女兒如花的笑臉,和秀荷端上來的那杯熱茶。還是往日的屋子,往日的布置,可是里面已空無一物。她的女兒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二姨娘不由得扶著門框失聲痛哭。
二姨娘臉上的淚痕還沒干。大夫人住處的小丫環(huán)春草就繃著小臉進(jìn)來了:“哎喲,我說二姨娘,您這架子可真大。三姨娘,四姨娘,還有各位少爺,小姐們,早已經(jīng)就過去給夫人問安了?,F(xiàn)在只差您和四小姐,難道是您和四小姐對夫人給安排的婚事不滿不成?!比缓蠖吨磷?,趾高氣揚(yáng)地走了。
秋霜瞪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呸了一口。手上卻不敢怠慢,只得在怡情居中,服侍二姨娘簡單地凈了臉,挽了發(fā)。急匆匆地趕往大夫人所居住的榮喜堂。
剛一進(jìn)門,眼尖的秋霜就看見,二姨娘屋里的冬青竟然站在大夫人身后,不由得暗自吃驚。吃驚之余,二姨娘悄然抬眸,只見主座上的大夫人,正面沉似水,一臉怒容地瞪視自己。二姨娘忙抑住心頭的悲傷,上前給大夫人問安。
大夫人也沒讓她坐的意思,悄聲吩咐冬青給自己捶背,然后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茶,微微抬了抬眼皮:“我說二妹妹,你是不是因?yàn)槲覍⑺难绢^許配給安南王世子的事遷怒于我了?這大清早的就急巴巴的跑到她那里去慰問。難道你忘了自己是何等身份?
自從老太君病后,這四丫頭沒人拘管,這膽子是越發(fā)的大了。只人說,前些日子夜里她還往外跑呢......如今,她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做母親的在虐待她,委屈得都不肯來見我?”
二姨娘抬了抬頭,想開口分辯幾句??墒怯植恢撛趺聪虼蠓蛉苏f起,女兒與人私奔的事。
“好個沒有長幼尊卑的四丫頭。這若是將來嫁入安南王府,對公公婆婆這般輕慢。豈不被人嘲笑我這做母親的教導(dǎo)無方。來人那,快去把那不成體統(tǒng)的丫頭給我拉來,打上二十板子??此院筮€敢不敢沒規(guī)沒矩。”
二姨娘頓時淚流滿面,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著說:“姐姐,您別去找了。素琴也想叫您別動怒,可是,若我說出來四丫頭的事故,你會越發(fā)的惱......她,她,已經(jīng)在昨夜帶了秀荷逃走了......這是她留給我的信,您看!”說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把信遞到大夫人的貼身大丫環(huán)四喜手上。
四喜冷著臉接過來呈給大夫人。大夫人拿過信后,裝模做樣看上一番后,氣得渾身直抖。突然舉起手來,狠狠地打了站在那里毫無防備的二姨娘一掌,咬牙切齒地道:“賤婦,你養(yǎng)的好女兒。竟然做出這等淫奔無恥的事來。這若是被朝務(wù)繁忙,幾夜未歸的老爺知道,還不得氣得吐血,這可如何是好?”說著就捂住頭直叫頭痛。
正在給她捶背的冬青,忙伸開手掌輕輕給她按揉太陽穴。或者是冬青的按摩技術(shù)真的很到位。又或者大夫人想開了一點(diǎn)兒,未幾閉目養(yǎng)神的大夫人微微睜開了眼,瞟了一眼二姨娘。
二姨娘剛剛經(jīng)歷了失女之痛,偏偏又被大夫人好生責(zé)怪。傷心委屈之余又少不得要低聲下氣地給大夫人賠罪。大夫人哼了一聲,偶然側(cè)身,卻暼見與沈綠喬一母所生的三少爺?shù)囊浑p眼正全神貫注地投注在二姨娘身上,忙換了一副笑臉招喚他:“白衣,你過來。”
濃白衣默默地來到二姨娘身側(cè),屈膝跪了下去。
大夫人嘆了口氣,像是對著沈白衣,其實(shí)是說給二姨娘聽的:“孩子,這原不是你娘的錯。是母親錯怪了她。我盛怒下倒是罵錯了,你姐姐自七歲起被老太太養(yǎng)在身邊七八年,枉你奶奶悉心教導(dǎo)她這么多年,竟然做出這等與人淫奔偷情之事。
如今,她即已隨人逃了,恐怕尋回來已非完璧。若是安南王府日后前來迎娶,這可怎么辦?那安南王小世子同他爹一樣,是個難纏的主,若是因?yàn)榇耸?,日后在朝堂上為難老爺......恐怕后患無窮??!哎,原想這四丫頭自幼飽讀詩書,是個知禮守節(jié)的,誰想到出事這般輕浮,我們這做爹娘的為她操碎了心,她哪里有一點(diǎn)兒為我們著想?”大夫人聲音飄渺,她的思路變化莫測,這屋里除了冬青和梅媽媽恐怕沒人懂得她的用意。
屋中眾人都是沉默無聲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梅媽媽忽然拍了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夫人。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你看咱們聽的戲文里就有個好辦法?!?/p>
“快說,什么辦法?”大夫人一副急于求解的樣子。
“老奴忘記了是哪出戲了。也是這家的小姐和情人私奔,大婚在即,這家竟然有個丫環(huán)站出來解了主人家的燃眉之急。她的父母受過主人家的恩惠,在危難之時,她情愿代替小姐出嫁。老奴從這個戲文里想出個辦法。不如從咱們相府的丫環(huán)里挑出一個性情溫柔,模樣出挑的,扮成四小姐嫁給安南王世子不就得了。”
大夫人沉吟半晌,然后微微點(diǎn)頭表示贊許:“這倒是個好辦法。解決了咱們相府的燃眉之急。只是選誰好呢?”說罷那眼光慢慢地在屋里的丫環(huán)身上逡巡,半晌,終于落到了冬青的身上。然后伸手指了指她,神情淡淡地道:“就這個丫頭。這丫頭不只模樣好,而且性格溫和,舉止大方,行動做派,哪里都不輸給大家小姐。
為了堵住幽幽眾口,咱們還得做得更齊全。冬青,現(xiàn)在你就跪下認(rèn)二姨娘做了親娘,便是我的義女。從今后,你就是沈家的四小姐,沈綠喬。二姨娘,你看可好?”
事到如今,二姨娘即使有一萬個不愿意,又哪敢說出半個不字。只得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由著冬青給自己磕了頭,喚了姨娘。在冬青喚過一聲姨娘后,她輕輕地將冬青自地上扶起。語調(diào)溫柔,態(tài)度可親。冬青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大夫人,大夫人新認(rèn)了女兒,不免興致高漲,忙把手又喚了冬青過去:“綠喬,過來見見你的兄弟姐妹,姨娘們......”
大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另一面一個身穿大紅紗裙的小姐打扮的人率先沖上來,聲色俱厲地囔道:“娘,您是不是糊涂了。四妹淫奔,您不得已讓這丫頭代她嫁也就算了。我們姐弟乃是名門之后。怎么可能同這種身分卑賤的丫頭兄弟姐妹稱呼?紅喬第一個不愿?!?/p>
冬青深深地看了沈家的二女兒——大夫人所生的相府嫡女沈紅喬一眼。只見她的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神態(tài)間,頗有大夫人的影子。一襲大紅的衣服映著她雪白的肌膚,有著一種眩目的美麗,那形容舉止,很像百花園中怒放的紅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