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收拾好行李。

也不多，就兩件換洗的白襯衫。

還是兩年前，她給助理包下整間服裝店，助理挑挑揀揀后扔給我的。

老舊的相機被安放在行李箱角落。

我不愛照相，沒多少留影，總該給自己留一張遺照。

其余的個人用品，我都打包好扔進垃圾桶了。

我想，萬一她哪天找不到我，回到這間小公寓時，應(yīng)該會不喜歡看到這些吧。

汪高陽罵我不長記性。

“她這會跟小助理估計都燭光晚餐了，哪還記得你！”

我笑了笑，不記得也好。

登上去海城的渡輪。

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高樓大廈，我總有一種莫名的悵然感。

“高陽，以前我總覺得是方璐困住了我，我好像錯了。”

“分手了，何嘗不是進入另一個牢籠?！?/p>

我對汪高陽說。

汪高陽笑了，笑著笑著眼角冒出了淚花。

他讓我不要這么煽情。

“你答應(yīng)過，要放過自己的?！蓖舾哧柛嬖V我。

海城說是城市，實際上跟漁村差不多。

目之所及都是低矮的樓房，沿海建起一排排兩層小別墅。

我每天就躺在別墅的小院子里，晃著搖椅，吹著海風(fēng)。

時不時心血來潮，跟汪高陽去趕海撿漏。

不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進食了，稍微吃兩口就會大片大片吐血。

所以趕海的時候，多是汪高陽提著桶到處走，我站在海灘上看。

我們看了一個月的海。

汪高陽跟我說：“衛(wèi)丞，我得回去了?！?/p>

我笑著點點頭。

雖然是從福利院一起出來，但汪高陽如今已經(jīng)是上市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

每天忙得后腳跟打腦勺。

能抽出一個月陪我看海，估計是他的極限。

人總是要學(xué)會孤獨，朋友愛人都只能陪你一段旅程，我理解。

汪高陽定定的看著我：“能不能跟我回去接受治療？”

我拒絕了：“聽說化療很痛苦，還會掉頭發(fā)，算了吧。”

汪高陽這小子，又流眼淚了。

跟小時候一樣愛哭。

“萬一能治好呢？衛(wèi)丞，再相信一次奇跡?！?/p>

奇跡？

這個詞在我的人生里，就沒出現(xiàn)過。

也許是知道我無藥可醫(yī)，汪高陽最后也沒再提起。

臨走的時候，我偷偷塞了一份文件在他包里。

是關(guān)于我的財產(chǎn)分配。

寰海國際投資公司里，我占的股份不多，換成錢的話，估計方璐也看不上。

索性一半給了汪高陽，一半捐給了福利院。

這輩子，跟我有牽連的就這兩樣了。

等汪高陽一走，整個別墅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往日，汪高陽為了哄我開心，跑去碼頭買人家剛打撈上來的海魚。

騙我說是自己釣的。

那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還讓我養(yǎng)好身體，跟他一起出海釣魚。

我不忍心戳破他，這種魚是深海魚，在淺水灘是釣不到的。

就在我以為，我會在海邊漸漸腐爛時。

一直沒動靜的手機響了。

是方璐打來的。

“你去哪了？”方璐語氣不善，估計是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沒了我的蹤跡。

我看著海，語氣淡淡：“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在哪，好像跟你沒關(guān)系吧？”

“好，好，好樣的，氣性越來越大了。”

方璐煩躁地說：“給你一天時間，還不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

嘟嘟嘟——

電話被她掛了。

我愣愣看著手機，片刻后，將手機卡拔出來，往水里一扔。

手機卡在水中晃了晃，沉到了杯底。

胃主情緒。

也許是方璐這通電話，讓我產(chǎn)生了情緒波動。

晚上的時候，我就感覺胃一陣一陣絞痛，血從嘴角涌出。

疼得暈過去，接著又被疼醒，周而復(fù)始。

我以為我要死了。

這棟別墅是租的，我不想死在這里給房東制造麻煩。

便撐著陣痛的身子，一點一點朝海邊挪去。

剛走到礁石旁邊，我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醒來時，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牽著一只金毛，正小心翼翼地戳我的臉。

“你......你沒事吧？”

“要不要送你去醫(yī)院？”

女孩子手足無措地問。

我晃晃腦袋，撐著石頭站起來。

還沒死啊。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有點失望。

沒工夫搭理女孩，我一腳深一腳淺又回到了別墅，關(guān)上門。

傍晚的時候，女孩又牽著她的金毛來了。

我黑著臉拉開門。

“你好，看你一天沒出門了，應(yīng)該還沒吃飯吧？”

“這是我做的拇指生煎包，你要不要嘗嘗？”

女孩子大大方方跟我打招呼，笑容明媚得像是夏日的天空。

金毛汪汪叫了兩聲。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能吃流食了。

但是看著女孩的笑容，我鬼使神差接下了這盤拇指生煎包。

自從接下生煎包后，女孩就非常自來熟地經(jīng)常串門。

今天帶點生腌海鮮，明天帶點自己做的便當(dāng)。

我一直黑著臉，躺在搖椅上把她當(dāng)空氣。

但她日日都來。

直到那天。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別墅門口。

他攔住女孩，滿是笑容地詢問：“衛(wèi)丞住在這里嗎？”

女孩還沒回答，我就已經(jīng)把門拉開了。

“你來干什么？”我目光不善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他就是方璐的助理——朱琛，也是方璐的白月光。

方璐會為他包下整間服裝店，會為他怒斥甲方丟掉重視的項目。

但我不恨他。

如果方璐的心在我這，他就算使勁渾身解數(shù)也沒辦法。

他不該找到這里的。

“想跟你聊聊，”朱琛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禮：“這位女士，方不方便......”

女孩擔(dān)憂的看了看我，牽著狗繩的手緊了緊。

我沒看女孩，給朱琛讓出半個身子：“進來吧。”

然后將女孩關(guān)在了門外。

一進門，朱琛就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小院，開玩笑似的：“離了方璐，你過得還挺逍遙嘛。”

“還行?！蔽易趽u椅上，盯著他：“有話直說吧?！?/p>

“希望你別再纏著方璐了?！?/p>

朱琛拽了拽領(lǐng)帶，開門見山。

“現(xiàn)在方璐剛剛獲得優(yōu)秀企業(yè)家，不知道有多少目光都盯著?！?/p>

“以前你還能以小白臉的身份出現(xiàn)在她身邊，但現(xiàn)在不行。”

“一旦爆出來，她就要落個私生活混亂的花邊新聞，所以麻煩你......”

我哈的笑出聲，接著問他：“是方璐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