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丫頭，你哭什么？莫非你跟張家有什么交情？”人群中一個大嬸疑惑不解地問。有些人只替張家惋惜打水漂的銀錢，卻沒人真正把那女子當(dāng)人。

“好好一個姑娘說沒就沒，怎么叫人不傷心?！绷績嘿|(zhì)問道。

“我爹媽辛苦攢了半輩子的錢就這么泡湯了，我都沒你哭得痛。”張家老大齜著一口歪七扭八的黃牙，惡狠狠地說道：“這個晦氣的臭婆娘，挨她一下就叫得跟殺豬一樣，連個屁都沒給老子留下就跳河了，真是觸霉頭！還有那個陳麻子，說破了嘴皮哄我買這個美人燈回去，原來是一碰就碎賣不出去的賠錢貨！這下好了，娶了個十八天的老婆?！?/p>

“可惜了，這婆娘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哥幾個不知道多羨慕你小子，可惜了，這才幾天......”張家老大的幾個狐朋狗友也在前排湊熱鬧，嘲笑道，“還以為你撿到便宜了，誰知道便宜沒好貨！”

村里的人牙子一般拐來的都是其他村的婦人，或者也是鎮(zhèn)上的普通人家的姑娘，像這樣冰清玉潔的千金小姐甚是罕見，價格卻砍得和其他婦人差不多，一開始張大的幾個狐朋狗友都覺得他撿了天大的便宜。

“你們是不知道，她的皮膚跟綢緞一樣光滑，她的小腰我一只手就捏得住，早知道這臭娘們這么短命，就該讓哥兒幾個也嘗嘗鮮！......”張家老大竟不顧死者顏面，當(dāng)眾津津樂道地描繪起了他做的那些齷齪事。

“死者為大，你還這樣出言不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哪里配得上這姑娘。她就是你逼死的，你的嘴巴再不放干凈點，小心晚上她的冤魂找你索命！”柳芽兒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張老大的污言穢語。

"犯不著為了一個外鄉(xiāng)人這么咒我吧？”張老大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發(fā)這么大的火。

“是啊，你這個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柳家小丫頭，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怎么說這種話，大家看你們祖孫二人可憐，沒少幫扶你們......”

“這個外鄉(xiāng)女人是自尋短見，怎么就是叫張大給逼死的呢?”

“對啊，張大是她男人，又不是仇人......”

“就是就是......”

“我看一定是這丫頭惹到什么臟東西了，得去請個大師來做法事......”

在村里人的七嘴八舌中，柳芽兒知道反駁也沒有用，只是守著那具尸體一言不發(fā)，悶熱的天，人群擁堵，空氣不流通，加上尸體散發(fā)著惡臭，導(dǎo)致她有些中暑。意識恍惚中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就要跌進河里......

一開始還一群人圍著看，說什么的都有，漸漸地，他們也覺得就那么回事，沒意思，陸陸續(xù)續(xù)地散了。

只有柳芽兒守著這個甚至沒有人來收尸的女子，呆呆地在河邊坐了一下午。

轉(zhuǎn)眼，夕陽西下，百鳥歸巢，殘陽鋪在女河河面，閃爍著刺眼的紅光，宛如撒了一河面的鮮血。

柳芽兒用自己的小身板扛起這具女尸，一步一頓地往娘娘廟走去。

看守娘娘廟的陳伯在門口吃晚飯，柳芽兒問他借鋤頭，陳伯看她背著一具臭氣熏天的尸體，既不意外，也不驚懼，只是岣嶁著腰默默轉(zhuǎn)身進屋，出來的時候右手是鋤頭，左手是碗筷，他慈愛地說道：“孩子，不管你有什么要緊事，都要先吃飯?！?/p>

柳芽兒剛要回絕，肚子卻傳來咕咕的叫聲，陳伯桌上有燒排骨，她也不再客氣，輕輕將那女尸平放在草地上，兩人在陣陣臭氣里安安靜靜地吃飯。

“小柳芽！小柳芽!”林中傳來了春桃急切地呼喚聲。

“天都黑了，你還不回家，你奶奶沒飯吃在家里砸東西呢?！贝禾襾韺ち績海h遠看見她在這里吃飯，一路邊跑過來邊喊。她眼里只有柳芽兒，也不看路，跑的時候直接從尸體上跨了過去也沒察覺。

柳芽兒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春桃卻氣喘吁吁地坐下，毫不客氣地端起綠豆湯就咕嚕咕嚕喝下去，咕噥道：“不過也該讓你奶奶知道，這個家不能沒有你，省得老打你?！?/p>

柳芽兒剛要回話，春桃吸了吸鼻子，邊嚼邊說：“什么味道這么臭？”

“沒什么呀，也許是河里的魚臭了?！绷績郝唤?jīng)心地夾了一塊排骨說道。

“陳伯，你們家伙食真好，你看娘娘廟村長給你很多工錢嗎？”春桃心直口快道。

陳伯笑了笑，沒有回答。

柳芽兒吃完飯就去娘娘廟后邊選位置刨坑，陳伯也默默幫她，春桃不解地問：“你們挖坑做什么？”

直到柳芽兒把尸體背過來，春桃才嚇了一跳，不過她也同情這個女子的遭遇，上來搭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