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說，家中沒有男子，只有她和我母親兩個女兒，若外祖兩人百年以后，兩個女兒沒有兄弟撐腰，她要嫁入高門，哪怕是妾！若日后母親被人欺凌，她即便是妾室，或也能為姐姐撐腰！”

衛(wèi)柔忍不住紅了眼眶，姨母高瞻遠見，多年后的今天，如果不是姨母，她一個孤女真的要被劉家人欺凌致死。

“所以便被我父王納為側妃了？”顧晏衡問道。

“嗯?！毙l(wèi)柔輕聲應道。

其實姨母原是要進宮的，可在外祖母的勸說下，姨母退而求其次得了鏞王的青眼，一來是考慮到若進宮，娘家無甚根基，再則后宮爾虞我詐，一不小心便是株連九族，姨母只是想給自己和姐姐找個庇護，并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可這些衛(wèi)柔并不想告訴顧晏衡，她只有這一個親人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話說了會給姨母惹來麻煩，她心底還是明白的。

顧晏衡若有所思，怪不得父王的這位側妃娘娘從來都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淡泊模樣，只有七年前，衛(wèi)柔和母親入王府的時候，她才有幾分生氣。

也是那個時候，他對眼前的人兒生了情愫。

自己的母親去世時，他才十歲，彼時皇伯伯剛登基，許多事情都要父王協(xié)助，這位側妃娘娘從來都是不問世事，父王便放心的將他的教養(yǎng)之事交給她，雖說自己是男子，并不常去后院，但側妃娘娘也時常會送些東西來，那時年幼，心底還有些反感父王后院的女人。

可漸漸地他懂事了，明白側妃娘娘始終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他是世子，若過于熱情，難免讓人揣測她有意把控王府的后院，覬覦王妃之位。

不遠不近的，最好。

冰塊化完了。

兩人的手之間留出了距離，衛(wèi)柔輕輕抽出手，神色又恢復了先前的淡然。

“今夜叨擾世子，衛(wèi)柔該回去了?！?/p>

顧晏衡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除了水痕，再無其他能證明他們雙手相疊的東西。

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將她迎為正妻，難如登天。

衛(wèi)柔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他掌心留下的水痕，想到方才的行為，忍不住耳尖泛紅。

顧晏衡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他聽說過她成親的消息，七年未見，他以為他放下了，可再見到她，他才知道，十五歲讓他暗生情愫的女孩，在他二十二歲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撥動他的心弦。

父王不是沒有給他物色過親事，他推了一門又一門，拖到了二十二歲還沒成親。

終于父王也堅持不下去了，只要他在殷京貴女里選一位，不拘誰家的，他就不逼他了。

若是叫他知道，他心悅的女子是側妃娘娘娘家的外甥女，恐怕父王只會覺得側妃娘娘這些年的寧靜淡泊是裝出來的。

顧晏衡手撐著額頭，闔上眼睛，他貪戀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又無時無刻提醒自己，能給得了她要的嗎？

看來要再快一點了。

片刻后，顧晏衡吐出一口濁氣。

“我讓百越送你，明日我想吃百花糕?！?/p>

衛(wèi)柔頓住腳步，“世子？”

顧晏衡這意思，是她明天還要再來一趟？

那她今晚跑這一趟算什么？

顧晏衡側頭看向她：“怎么？有意見嗎？”

“......沒有?！?/p>

回到衛(wèi)府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中了，衛(wèi)柔在馬車上用了燙傷膏，果然是王府出來的藥，現(xiàn)下已經不痛了，只是微微有些灼熱感。

沐浴過后躺在榻上的衛(wèi)柔輾轉反側，世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不認為顧晏衡是個風流子，衛(wèi)家行商，消息靈通，殷京城里的傳聞多少也聽過。

顧晏衡是多少貴女的夢中人，幾年前他隨鏞王出征，大破敵軍，一戰(zhàn)成名，白馬銀槍少年郎，可謂是郎艷獨絕。

那他今晚這般作風，究竟是何用意？

衛(wèi)柔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么令顧晏衡這個金尊玉貴的世子所圖的。

這般想著，衛(wèi)柔漸漸睡去。

因著夜里做了夢，衛(wèi)柔睡得極不安穩(wěn)，清早還是秋菊進來叫，這才起來。

梳妝打扮過后，本想用早膳的衛(wèi)柔，想起顧晏衡說不喜一人用膳，只吃了塊點心墊肚子，以防到了那里他又要自己陪著吃。

到了顧晏衡的別院，這次走的前門，青天白日的若走后門反而惹人注目。

顧晏衡早早便派了百越在門口守著，一見到衛(wèi)府的馬車，便知人來了，百越沖身旁的小廝耳語幾句，小廝轉身進府。

百越迎上前去，在馬車窗口處笑著說道：“表小姐安好，咱們世子爺已經在正廳等您了，早上到現(xiàn)在可什么都沒吃，正等您帶的百花糕呢！”

衛(wèi)柔聞言忍不住掩唇笑道：“百越這嘴真真是厲害，你們世子爺什么沒吃過，竟說得像孩子般！”

百越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傻里傻氣的說道：“百越嘴笨，世子爺說，百越這輩子能娶上媳婦定是祖上積了德?！?/p>

顧晏衡的嘴可真毒??！衛(wèi)柔心里想道。

到了正廳，衛(wèi)柔才知百越所言非虛，滿滿一桌子菜，顧晏衡并沒動筷。

見她來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入座。

“表哥不是要吃百花糕嗎？”衛(wèi)柔驚訝的看著桌上的菜肴。

顧晏衡狹長的雙眸微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臨時換口味了，表妹對我無有不依，我自然也要體諒表妹餓著肚子登門致謝。”

衛(wèi)柔微窘，他竟猜到自己沒用早膳。

衛(wèi)柔入了座，身后的翠竹想要給她布菜，她搖了搖頭，翠竹會意，退了出去。

“世...”

“嗯？”顧晏衡挑眉看著她。

“表哥?！毙l(wèi)柔頓了頓，“側妃娘娘還好嗎？”

顧晏衡慢條斯理地攪拌著面前的粥，隨后遞給衛(wèi)柔。“不燙了?！?/p>

“側妃娘娘很好，在王府一應俱全，沒有人會虧待她，我父王很欣賞她的性子，我母親過世后，她對我也多有照拂，在我沒成親前，王府后院的事務都是交給她的?！?/p>

衛(wèi)柔放下心來，姨母嫁到王府多年沒有子嗣，沒有兒女傍身，在那樣的高門里，終歸是如同浮萍，若世子將來成親，承襲王位，王妃可還會容得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