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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江陵城的查驗極為嚴格,我瞧著前面小攤販的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我以為我們倆一定會被門口的兵士攔下來,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然而,那個高個的黑甲護衛(wèi)只瞧了一眼秦歸瑜的臉,就立刻著人帶著我們進了城。
他這張臉果然很與眾不同,和門禁卡一樣,一刷一個準(zhǔn)。
馬車在街上晃悠了許久,最后停在了一處青墻院落前。
我撩開簾子,那古樸的梨花木牌匾上,分明以隸書刻著四個字。
“江陵書院?!?/p>
很好,現(xiàn)在我算是正式入局了。
如若我沒記錯,這個《江南書院》是個情感本,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現(xiàn)什么恐怖驚悚的畫面……
我的思緒還沒來得及飄得太遠,江陵書院的大門忽然打開,四個小廝抬著一架棺槨,哭天搶地地自門內(nèi)走了出來。
后面是幾個戴著儺戲面具的舞者,手上拿著靈符鈴鼓,口中念念有詞,赤著腳,身上穿著敞懷的白色衣衫,跟在靈柩后面,恍若一排亡靈。
我在馬車里坐了太長時間,腿有點麻,左腳剛踩在下馬凳上,右腿就酸麻得動不了了。
秦歸瑜伸手扶著我的手腕,極其有分寸感,見我面露難色,回頭吩咐那個接待我們的管家:
“勞駕你們抬個軟轎,她……”他目光掃過我的腿,“內(nèi)子前幾日將腿摔瘸了。”
管家長吁短嘆:“怎么也是將腿摔瘸了。剛剛抬出去的那位也是在馬場上與人賽馬,摔瘸了腿,沒兩日就七竅流血……”
我下意識地攥緊秦歸瑜的手,宛如聚會之后喝大了的時候,抓著街邊的路燈不撒手,看向管家:“抬出去的那位是個什么身份?”
秦歸瑜對于我的舉動似乎有點震驚,本來看起來像是個頗為冷靜的瘋批,現(xiàn)在忽然變得面目柔和起來。
“自然是我們黎國的世子,周南知。”
那管家用手指捻著自己的八字胡,悄聲道:“死后三日送魂,是黎國的傳統(tǒng),方才就是巫者為世子送魂?!?/p>
那些戴著儺戲面具的隊伍最后,確實有一個身著暗色斗篷、戴著幕籬的巫者,身長六尺左右,念念有詞,說著我們都聽不太懂的話。
“那位就是我們黎國大巫祝的首徒?!惫芗乙娢乙恢倍⒅莻€巫者,頗有些得意道:“平日里世子總會尋他為自己卜卦,以求天神庇佑?!?/p>
黎國尚巫術(shù)居然尚到了這個地步,連儲君都這么迷信,搞這種君權(quán)神授的爛把戲。
我正在心里吐槽著,便聽到一旁的秦歸瑜也嗤笑一聲,顯然和我想的差不多,然后他轉(zhuǎn)頭問那管家:
“那你們安院正,現(xiàn)在在何處?”
“安院正因為此事被押到大牢了,頭七那日若還找不到兇手,就只能將安院正就地正法了?!?/p>
沒等管家說話,門里出來一個粗眉黑臉、身著青色絲麻交領(lǐng)的中年人。
“秦公子有何事,尋在下便可?!?/p>
秦歸瑜微微點頭,就算做行禮了:“秦歸瑜?!?/p>
“在下李從,書院副院正,現(xiàn)下正查辦書院命案一事,正在搜查各個院落。”
“秦公子,恕在下不奉陪……”
我出言攔住他:“慢著?!?/p>
我若沒記錯的話,李從也是個玩家角色,不出意外的話也合該是個嫌疑人。
李從仰起頭,眼睛向下瞟著,似乎對我很不屑:“這位夫人,這是我們書院的事,夫人是外人……”
我從腰帶上取下一塊刻著黎國圖騰雙魚紋樣的玉佩遞給他,絲毫不帶個人感情地將我和死者的關(guān)系和盤托出:
“我是你們世子周南知的青梅竹馬,你們世子在我們晏國做質(zhì)子的那幾年,我們……我們……”
秦歸瑜似乎料到了我會掉鏈子,很有默契地給我提詞:“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對對對?!蔽液鷣y點頭,“況且三日前,我的花轎正好路過江陵,保不齊我也有殺人的嫌疑呢?”
我得趕緊把自己捆綁入局,我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到第一輪搜證就死在這里。
李從瞧著我的眼神,如同看一個瘋子。
秦歸瑜的眼神帶著一絲揶揄。
管家聽到“殺人兇手”四個字的時候,端著暖爐的手一陣抖。我覺得管家大抵是真的被我嚇著了。
最后李從不情愿地道:“既然如此,二位便隨我去一同搜屋罷?!?/p>
話音剛落,便有個從王宮方向策馬而來的小黃門匆匆下馬,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們跟前:
“王上得知秦公子入黎,特請您主理此案,替君上分憂。”
要我說,這黎國君上夠不要臉的,秦歸瑜就是過來探親訪友的,他還真當(dāng)人家來投奔自己了,二話沒說先讓他辦差,估計是想瞧瞧他辦事的能力如何。
禮賢下士他懂不懂?。?/p>
這和某些無良公司,入職之后的七天無薪試崗期,簡直是異曲同工嘛。
我在心里罵街,秦歸瑜卻單手接過那張薄絹詔書,“嗯”了一聲,算作答應(yīng)了。
他答應(yīng)了?
我錯愕地轉(zhuǎn)頭看秦歸瑜:“你沒事吧?”
這么侮辱人的事他都能答應(yīng)?
“我也很好奇,夫人的青梅竹馬到底是怎么死的?”秦歸瑜含笑看著我,“趁著血跡未干就將事情弄明白,總好過他成為夫人心頭的朱砂痣,歷久彌新。”
他的語氣讓我一度懷疑,這個周世子要是沒死成,他會面無表情地上去補兩刀。
直到上了馬車,我將那小黃門呈交上來的卷宗翻了翻,秦歸瑜忽然開口道:
“我不是很想管周南知這樁事。”
我正如文盲一般辨認那卷宗上的字,聞言有些茫然地抬頭:
“那你答應(yīng)得那么快做什么?”
一會兒幫大晏擊退黎國軍隊,一會兒又幫著黎國國君做事,要么是他人格分裂,要么他城府挺深,想兩邊都不得罪。
“那個小黃門腰間別著一個墜子。”他道,“那墜子是安院正的?!?/p>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黎國國君在脅迫他,隱隱在用安院正的性命逼迫他審理此案,試一試他的能耐。
如果審理此案之后,秦歸瑜這么有才能的公子,可以為黎國所用,那自然就更和黎國國君的心意了。
我放棄了讀懂那本卷宗,轉(zhuǎn)頭看向他:“我有句話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
“問。”
“你和這位安院正究竟有什么淵源?”
什么淵源能讓他逃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尋這位老者?難不成安院正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爹?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我的額頭:
“黎國尚武輕文,朝中德高望重的儒者只有安院正一人,但凡仕子入黎,十有八九都是來尋安院正解惑……”
我打斷了他:“那你也是嗎?”
他的眼神還是古井無波,只淺淡笑了笑:“我亦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