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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宜安葬,忌合婚。
那玲兒今兒的孝與早前不同,白麻斜襟襖子外三尺孝布圍腰,頭戴本白的“箍子”,發(fā)髻上的花倒是照舊。
天未亮便出門,不過七八日,人又瘦了幾分,越發(fā)顯得孝服寬大。洪宅門臉寬,偌大的正門,那玲兒輕飄飄的腳步邁進去,活像誰丟了的魂魄,生氣微渺。
卍字云紋的青磚影壁,門堂里闊得能停下人力車,這樣的人家哪里像個民宅?可它又的確是個民宅,普普通通的如意門,門簪小、門墩無,倒也不曾越制,可這門造得卻比廣亮大門還寬,內(nèi)宅之大更是恨不能跨出半個胡同。就是這樣的宅子,偏生落在煤市東街這種地方,可這是洪家,也就不稀奇了。
那玲兒隨著管家媳婦往里走,直奔西苑靈堂,黑漆漆的夜,看不清洪家到底多大,只覺走了好半晌才到。
偌大的靈堂,跪了好些人,卻是一聲也無,沒有尋常人家的哭喪聲。
“二少奶奶今兒辛苦?!惫芗蚁眿D站定在棺旁,一旁的丫頭立馬捧來蒲團。
那玲兒跪坐下,盯著牌位上的名字——洪長生,這是她頭一回看見自己丈夫的名兒,也只有名兒。
那玲兒跪在那,看著牌位,挨著棺,身后守靈的人換了兩班,那玲兒沒動過,腿麻了,膝疼了,可她不想動,她現(xiàn)在一靜下來就不想動,靜啊,太難得了……
洪家也是真的靜,沒人理她,沒人看她,就好像沒她這么個人,那玲兒忍不住暗嘲自己一句“在哪兒都是不得待見的人”。
夜就這么過了,東方既白的時候,靈堂外隱隱起了動靜,靈堂里的人越發(fā)少了。
“該添油了。”那玲兒盯著牌位旁已開始炸花的長明燈輕聲道。
身后垂了半宿腦袋的丫頭立馬起身,動作利落地添油換蠟,末了還給那玲兒行了個禮。
那玲兒挺了挺腰,垂著的眼沒敢抬,怕露了怯。她本是嘀咕一句,沒想到真有人應,真有人動,還有人給她行禮,看來,在洪家倒比在自己家的人高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