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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日季鴻青來過之后,倒是有好幾日沒有再踏足錦苑,聽青竹秋菊道,是在陪著姜云妍去珈藍寺祈福,又是去城郊踏青,好不自在。
二人邊說著,邊氣得牙癢癢。
這兩丫頭自幼跟隨她,一心也只有她,管他季鴻青或是關(guān)陽霽,只要是對她不敬的,都難免被這二人詬病,倒像是自己受了欺負。
姜若凌輕笑:“你們?nèi)羰窍胩で啵部梢匀?。?/p>
青竹聞言直跺腳,“公主,我們不是這意思,就是看不得他這般辜負公主一片癡心?!?/p>
這二人時至今日,或許還覺得她對季鴻青余情未了,倒是時常不茍言笑的左恒更明白她如今心中早已沒了季鴻青的位置。
秋菊笑話青竹就是想出去踏青,還找借口,青竹嗔責(zé)回懟,外面面前穩(wěn)重的兩個丫頭嬉鬧的不可開交。
姜若凌低頭看了眼桌上陳列的宣紙,出聲道:“好了,去院里鬧,莫要擾我了?!?/p>
青竹秋菊見她有事要做,應(yīng)聲離去,于門前又道:“我們就在外頭,公主有事吆喝一聲,莫要餓著冷著。”
姜若凌擺擺手,頗有些無奈:“去吧,老媽子似的,再多話將你嫁了。”
二人聞言,嘻嘻笑道:“公主才舍不得呢?!?/p>
說完出了門,將門帶上。
舍不得嗎?
提到這事,姜若凌還真好生思量了一瞬。
前世二人皆年紀(jì)輕輕便離世,于她一紙訴狀下來時,被季鴻青的人強行拖出去杖斃,不肯留下一點她的人,唯恐誰能幫她翻身。
季鴻青真的是個很無情之人。
她早該知道。
若是再有那一日來臨,她還是得給二人找好庇護才是。
搖搖頭,揮散腦中雜念,她低頭仔細看宣紙。
上面是太傅給三位皇子出的題,問起他們治國之策,可見這背后有姜文衛(wèi)授意。
他想看看自己的三位兒子中有沒有能讓他滿意的。
側(cè)面來說,他確實動搖立姜予則為儲君的決心。
姜予則深知這次問題嚴肅,唯恐答不好,叫人送來要她做答。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這么做,自她交到皇后膝下?lián)狃B(yǎng),與他們一同出入國子監(jiān)時,她的學(xué)習(xí)優(yōu)勢展露出來,姜予則為了耍懶偷歡,功課都是交給她去做。
一直持續(xù)了數(shù)年。
姜若凌能答應(yīng),一方面是為了活下去,另一方面也清楚的知曉,這樣能將他養(yǎng)廢。埋了這么久的伏筆,也該用的上了。
她不禁勾唇輕笑。
挽袖提筆,沾磨落筆,一氣呵成。字跡與她尋常的簪花小楷不同,是更為豪邁的草書,一筆一劃都透出干練。
這是她十余年模仿的姜予則的字跡,莫說姜文衛(wèi)或是夫子,連姜予則都幾乎辨認不出。
她寫完,將筆擱置,看著上面的字跡,甚是滿意,將其卷好,喚了青竹備馬車,她要入宮一趟。
入宮后徑直往鳳儀宮去,姜予則與姜云妍都在,尤其是姜云妍,朝著她笑了笑,用尋常慣有的語氣笑道:“皇姐來了!”
光聽語氣,似是歡迎她來。
姜若凌沒有理會,自袖中取出了宣紙,雙手呈上,“這是皇弟要求寫的功課,請過目,若是有問題,我再加修改?!?/p>
榮月姑姑接了過去,送到了皇后手中,她打開看了一番,交給了姜予則,后者看過后,點點頭,就要收起來。
“叫我也看看,我倒要看看寫得什么?!苯棋f道。
姜予則順勢給了她,姜云妍展開看了一番,說道:“這不會是你自何處抄來的吧?”
姜若凌莞爾笑道:“問及治國之策,確實引用了《商君書》中記載的馭民六術(shù),加以結(jié)合了姜國國情寫出的,若是還有何不懂之處,可一一提出來,我為之解答。”
她答的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一絲把柄。
同樣也拿捏了三人心理,他們?nèi)硕加幸还餐攸c,就是嫉妒她的學(xué)習(xí)天賦,又離不開她的幫助,還非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不出所料,在她這句話脫口而出后,姜予則冷笑一聲:
“少在這裝腔作勢,你也就比我年長幾歲,懂得多些,馭民之術(shù)我豈會不懂?”
他盯著姜若凌,似是想起什么,瞇瞇眼問道:“你近來與大皇兄有聯(lián)系?”
姜若凌聞言,說道:“未曾。”
姜予則哂笑道:“那你那日慶功宴與之交談什么?是想另謀他主不成?”
她說道:“當(dāng)初貨物一事尚未有結(jié)論,我原想旁敲側(cè)擊打聽一番大皇兄那邊行動如何,但被皇弟打斷了,也就沒再多問?!?/p>
姜予則沒想到她還能把這事怪到他頭上,冷哼一聲:“你倒是慣會信口雌黃!你今日敢對天發(fā)誓你沒有二心?!”
不等姜若凌開口,皇后出聲了,“行了?!?/p>
她被二人唇槍舌戰(zhàn)擾的頭疼,一手扶額,一雙如同鷹般銳利的眸子盯著她。
“若凌,春祭要到了,需要抄些經(jīng)文,你近來無事,便由你代勞,這幾日宿在宮中?!?/p>
姜若凌眉眼微動,頷首道:“是?!?/p>
出門之際,迎面碰上了一人——季鴻青。
季鴻青看到她時,也是微微一愣。
姜若凌連常日問候都沒有,朝他頷首,便自他身側(cè)經(jīng)過,未曾看見他的欲言又止。
她大概猜到皇后留她住在宮里的用意了。
季鴻青與姜云妍這幾日的相處貌合神離,前者一顆心在想著如何掙錢還上四處借來的銀兩,后者卻認為他忙完了,應(yīng)該一心陪她游玩。
意見不一,爭吵就在所難免,他以前最是喜歡姜云妍的靈動活潑,如今這一優(yōu)點因這事變成了缺點,心境自是不同。
可皇后不會去揣摩季鴻青是如何想的,她只知姜云妍與之訴苦,懷疑是自己亂了季鴻青的心。
于是想將她留在宮里,留在她眼皮子底下,好為二人創(chuàng)造獨處的機會。
姜若凌不禁嗤笑,季鴻青這般自私的人,怎么會是為了她呢?不過是當(dāng)初的白月光成了嘴邊的剩飯粒罷了,她只是在其中添了把火而已。
她并未去自己原先的寢宮抄,而是去了禮堂,禮堂往來人也少,靠近朝露宮。
姜若凌叫青竹秋菊二人在外,多盯梢關(guān)陽霽的行蹤,自己則在佛堂前抄些跪抄經(jīng)文。
這是皇后定下的規(guī)矩,又或是說刻意折磨她,說跪著抄才有虔心,才能叫上天聽見。
雖無人看守,但她今日不介意跪一跪。
約摸酉時,青竹一路小跑回來,道是皇貴妃宮中晚霞去了太醫(yī)院。
姜若凌將未抄完的一句抄完,喊青竹攙扶她起來。
跪的時間長了,一下險些沒站穩(wěn)栽倒,幸得有青竹扶著。
青竹當(dāng)即紅了眼眶,“公主這是何必呢?又無人守著,便是不跪又何妨?”
姜若凌搖搖頭,她如今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自己。
關(guān)陽霽跟著晚霞來朝露宮,沒料到會瞧見姜若凌,縱然只是一道背影,他也一眼認了出來,不禁停下了腳步。
姜若凌彎腰在草叢間尋找什么,并未留意他的到來。
直到晚霞喚了一聲:“關(guān)太醫(yī)?!?/p>
他回過神,也知曉晚霞的聲音驚動了姜若凌,她當(dāng)下挺直了身體,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關(guān)陽霽很熟悉這種眼神,與姜若凌相識幾年,她以前幫他藥園子除草時,無意拔了他的名貴藥材時,也是這般心虛模樣。
許是想起往事,他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柔聲詢問:“公主在找什么?”
姜若凌有些手足無措,不敢與之對視,說道:“我慶功宴那晚弄丟了一支簪子,遂來這邊找找?!?/p>
關(guān)陽霽眼中笑意更深,“那等下官給皇貴妃把完脈,陪公主一起找吧。”
姜若凌卻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當(dāng)即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找,這處沒尋到,可能落在別處了,我先行一步?!?/p>
她緊張的加快步伐想要逃離,卻因膝蓋疼痛,險些栽倒在地。
關(guān)陽霽反應(yīng)迅速,連忙上前兩步攙扶住她,語氣比剛才的柔和多了幾分焦急,“你腿怎么了?”
姜若凌搖搖頭,正欲說無礙,被擔(dān)心主子的青竹搶了話。
青竹紅著眼說,“公主被皇后罰跪抄經(jīng)文,已經(jīng)整整一日了,見日頭小了些,便又忙著出來找香——找簪子?!?/p>
她說到后面一頓,視了眼關(guān)陽霽,立馬轉(zhuǎn)了話鋒。
事后又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了眼姜若凌,唯恐剛才回答惹她生氣。
姜若凌也確實冷了一張臉,說道:“此事與關(guān)太醫(yī)說了作甚?”
青竹嚇得快哭出來,低聲啜泣著。
關(guān)陽霽的手掌輕撫她后背,與青竹道:“扶公主先到陰涼處坐下,待下官為皇貴妃把了平安脈為公主看傷勢?!?/p>
青竹唯唯諾諾的應(yīng)聲。
關(guān)陽霽一副溫和笑意,對姜若凌安撫道:“等我?!?/p>
青竹攙扶著姜若凌,目送關(guān)陽霽跟隨晚霞入了朝露宮。
不禁咂舌,“看來關(guān)太醫(yī)還是很關(guān)心公主的?!?/p>
姜若凌以前也是這么認為,所以信任他,可最后傷她最深的人也是他。
她臉上沒了方才的柔弱,冷聲笑道:“他的關(guān)心,可不是誰都受得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