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懋語速極快：“坊間數(shù)萬難民乞食，一路南下而來，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他頓了頓，瞥了眼周圍神色各異的大臣，繼續(xù)道，“兒臣覺得，不如開國庫放糧賑災(zāi)，以安流民！”

“混賬！”梁帝沉下臉來呵斥趙懋，“國庫一開，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趙懋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意味著什么？

他當(dāng)然再清楚不過。

國庫中的存糧，是戰(zhàn)時守城用的。若是為難民而開，只怕民心惶惶，不日便將大亂。

盡管如此，趙懋面上確實一副為難之色，“只是那數(shù)萬難民......”

周圍竊竊私語聲不斷。

忽地，趙懋猛然抬頭，眼中喜色難掩。

“兒臣聽聞，蕭晟鈞曾經(jīng)在大虞的時候，數(shù)次救濟(jì)災(zāi)民，對于放糧救災(zāi)一事，他非常有經(jīng)驗，咱們大梁受上天眷顧，以前這種事出的少，兒臣覺得此等大事，還是交由有經(jīng)驗的人來辦比較好！”

蕭晟鈞微微垂眼，聽趙懋在那睜眼說瞎話。

如今他為質(zhì)子，就算他有心為災(zāi)民辦事，有趙懋在背后壓著，各方掣肘，蕭晟鈞也絕對辦不好這件差。

況且國庫不開，他身無分文，拿什么賑災(zāi)？

朝堂陷入沉默，諸位官員們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一言不發(fā)。

梁帝看看嬉皮笑臉的趙懋，再看看愁眉苦臉的戶部尚書。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既如此，那便照你所言，蕭晟鈞，由你來辦賑災(zāi)救民這件差事?！?/p>

蕭晟鈞不動聲色地掃過戶部尚書的臉，出列上前：“陛下，臣恐怕有心無力，擔(dān)不起此等大任?！?/p>

年前他便聽說梁國這兩年的收成不太好，國庫里缺糧又少錢。

看戶部官員那張臉，只怕此次救災(zāi)最大的問題是無錢無糧。

趙懋在當(dāng)中一使壞，讓梁帝想到了推出替死鬼擔(dān)負(fù)罵名的招數(shù)。

而那個替死鬼，順理成章的選中了蕭晟鈞這個他國質(zhì)子。

沒錢沒糧，蕭晟鈞自然無法賑災(zāi)，到時候民怨沸騰，梁帝便順勢推出自己來承擔(dān)天下的罵名。

趙懋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懋兒如此大力推薦你，你就莫要再推辭，朕意已決！若此事辦好，朕定重賞！”梁帝主意已定，蕭晟鈞沒有拒絕的余地，只能答應(yīng)。

退朝后，蕭晟鈞沒走多遠(yuǎn)就被趙懋?dāng)r住了路。

趙懋不懷好意的繞著他打圈：“如何？可喜歡本皇子送你的這份大禮？”

蕭晟鈞看著兩眼興奮的趙懋，面無波瀾道：“若七殿下沒有其他事，可否放蕭某離開，蕭某還要與他人商談賑災(zāi)事宜?！?/p>

“不過賤民賤命，有何可談！”趙懋嗤笑。

蕭晟鈞目光如炬，眼神凌厲：“賤民？”

趙懋自知失言，周圍已有不少人默不作聲看向他們。

趙懋怒從心起，卻無處可發(fā)。

頓了頓，他忽地冷笑一聲：“去吧，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p>

蕭晟鈞無視他的挑釁，匆匆離開。

放糧救災(zāi)，首先就是找戶部去要糧要錢。

蕭晟鈞直奔戶部尚書的班房，卻被戶部侍郎給攔了下來：“蕭殿下，大人吩咐了，有事可與在下相談?！?/p>

蕭晟鈞開門見山：“敢問杜大人，肯拿出多少銀兩救災(zāi)？”

戶部侍郎一臉的為難：“這......國庫空虛，放糧救災(zāi)一事，只怕得蕭殿下自己想轍了?！?/p>

戶部侍郎說話時眼神飄忽不定，心虛不已。

蕭晟鈞盯著緊閉的大門，確認(rèn)了自己的猜測。

他頓了頓，沒再多糾纏，果斷離開。

沒錢沒糧，無從救災(zāi)。

蕭晟鈞折返回了自己的住處，靜思對策。

此時，啃歷史啃的頭大的齊嫣路過銅洗，往里看了一眼，見蕭晟鈞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思索片刻，寫紙條擲過去。

“大梁洪澇成災(zāi)？”

水聲汩汩，蕭晟鈞反射性的回頭看，拿過紙條，眼神微動：“姑娘如何得知？大梁確有水患，鈞臨危受命，救濟(jì)災(zāi)民?！?/p>

齊嫣一看回答，樂了，這不就是她剛看過的內(nèi)容嗎？

于是她自信回應(yīng)：“莫愁，有我在，賑災(zāi)無憂?！?/p>

蕭晟鈞也迅速回信：“災(zāi)民不計其數(shù)，糧草銀錢醫(yī)藥等諸多花費數(shù)目之大，或許姑娘想象不到?！?/p>

齊嫣伸手彈了彈紙條，把許開明給她的那本書挪過來，將上面的數(shù)據(jù)照抄下來，遞給蕭晟鈞：“所需這些，對否？”

蕭晟鈞手邊擺著一張紙，正是他預(yù)估出來所要花費的數(shù)目。

而那數(shù)目，和齊嫣遞給他的相差無幾。

“那姑娘所求為何？只要鈞能做到，定無二話！”

蕭晟鈞看著水波微漾的銅洗，盡力克制自己躁動的心。

這位姑娘，想來定是上天憐他坎坷，特意派來助他的。

“謝禮日后再談，當(dāng)務(wù)之急是賑災(zāi)，你我溝通方式非同尋常，不宜為他人所知，為保險起見，賑災(zāi)地址應(yīng)選在宮外，以偏僻隱蔽安全為上佳！”

齊嫣將信遞過去，順手扯過紙和計算器，噼里啪啦開始計算從哪倒騰物資。

蕭晟鈞看見來信深以為然：“鈞明白，鈞會盡快處理此事?！?/p>

“好，我聯(lián)系物資，你處理地址，有事銅洗傳信?！?/p>

齊嫣放完紙條，開始思索。

用于救災(zāi)的物資不是小數(shù)目，她得專門找個場地存放東西，還得做的隱蔽，不惹他人生疑。

蕭晟鈞坐在桌邊，低頭沉思如何能讓梁帝允許自己出宮居住。

他想的太過入神，沒有注意到暗處有一雙老鼠般鬼鬼祟祟的眼睛正在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

不知過了許久，蕭晟鈞回過神來，下意識往那窺伺的方向看，那里空空蕩蕩，地面樹枝凌亂，辨不出是人還是什么動物路過。

蕭晟鈞盯著凌亂的樹枝印凝視良久，轉(zhuǎn)身寫了個紙條放入銅洗中。

親眼目睹那銅洗消失在盆中，蕭晟鈞才放心離開。

·

趙懋殿中。

“你說什么？蕭晟鈞對著一個臉盆鬼鬼祟祟？”

趙懋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質(zhì)問地上跪著的太監(jiān)。

太監(jiān)一臉諂媚：“是，奴才親眼目睹，那質(zhì)子不停的往盆里扔紙，他是不是在祭奠什么人？殿下，這可是違反宮規(guī)的！”

“用不著你教本皇子規(guī)矩！”

趙懋扔掉手中的糕點，推開懷里的美人，“父皇在御花園是吧？走，我要讓父皇親眼看到蕭晟鈞在宮中行鬼神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