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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京謠言
晨光熹微,街邊的菜地上結(jié)了一層霜,角落里的人低聲議論著。
“唉,你們知道嗎?將軍府的大小姐今早回府了?!?/p>
“哪個大小姐?將軍府不就只有位小少爺嗎?”
“就是那個七年前在大庭廣眾之下上了太子馬車的小羅剎呀,一手提溜個人頭,唰的一下丟到葉夫人面前的那位?!?/p>
“她還活著呢,她不是小時候就離經(jīng)叛道、丑陋無比、練武殺人、忤逆親母、虐待兄弟嗎?我還當(dāng)她……”
“噓,來人了,別說了?!?/p>
說話的人看到一抹紅色裙擺,他仰起頭,瞧見一女子,那女子五官明艷,額頭上是凌厲的鳳尾花鈿,一身落俗的紅衣卻被她穿出了出塵不染的仙氣,那容貌是要比云京第一美人還要美上七分。
“二位大哥,在說什么?”
女子的聲音也清脆好聽,像是山林之間的清泉一般悅耳,讓兩個男人瞬間呆了去。
“將軍府的大小姐,真如二位所言如此不堪嗎?”女子再次發(fā)問。
其中一個男人回過神,道:“小姐,咱也是道聽途說,不過這罔顧禮教、欺母仇弟應(yīng)該是造不了假,葉夫人親口所言啊,葉夫人有必要去污蔑自己的女兒嗎?還不是被逼的?!?/p>
另一個男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世界上怎么有母親討厭自己的孩子,栽贓陷害她呢?”
女子聽罷只是彎了彎嘴角,將懷里的錢袋子丟給了他們,“多謝二位大哥,南卿請你們喝酒?!?/p>
有個男人反應(yīng)過來,他再仔細看看那女子額頭的鳳尾花鈿,然后驚恐道:“顧?”
另一個男人不解,“咋了,快謝謝人家姑娘啊?!?/p>
“她是顧南卿,將軍府的大小姐?!蹦腥私K于記起,這鳳尾花鈿乃是護國將軍之女獨屬之物,而護國將軍之女正是二人嘴中頑劣不堪的人,這是當(dāng)人家面在罵人家啊。
“快快……快走?!?/p>
跑得飛二人心虛得緊,于是跑得飛快,錢袋子也沒拿。
顧南卿見狀只覺得好笑,她人都還沒到將軍府,她的謠言就出來了,母親,就這么不想讓她回去嗎?
將軍府內(nèi)后院的一處佛堂里,婦人一身素衣正在抄寫佛經(jīng),她半面清麗如佛,半面又滿是丑陋疤痕。
“夫人,小姐回來了?!?/p>
聞言,婦人的手一頓,目光也變得冷峻了些,語氣依舊溫柔,“她回來就回來,這將軍府是她的家,又不是什么外人,對了,長姐回府,按道理來講,南陽要去拜見的,但是南陽前陣子染了風(fēng)寒,不方便去,你替南陽送些禮物過去?!?/p>
“那小姐是住長風(fēng)樓還是墨竹軒?”
婦人放下筆,思索了片刻,“再過幾日就是她的及笄禮,不能怠慢了,長風(fēng)樓吧,那里安靜,她也不喜歡被人打擾,丫鬟侍衛(wèi)也不用配置了?!?/p>
“是?!眿邒呙靼琢怂囊馑?,于是安靜退下了。
婦人跪在菩薩前,嘆了口氣。
“母親嘆氣是因為南卿回來了嗎?”
聲音出現(xiàn)的那一刻,婦人下意識地摸了桌子,可也就是一秒,隨后就立馬抽出來了。
顧南卿隔著帷幔去看婦人,她也看清了她的動作。
婦人笑著說:“南卿啊,你怎么這么沒有規(guī)矩,回來都不差人通報的,東宮這些年沒有教好你嗎?”
“七年一別,母親一如既往的會演戲,南卿不知,這樣累不累,此處并無旁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鳖櫮锨洳幌肱c她周旋過長時間。
婦人卻像是沒有聽到她這句話,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站起來,滿身的檀香味涌過來,只聽她苦口婆心道:“南卿,再過幾日便是你的及笄禮,你還和寧王府的小世子有婚約呢,彼時婚書送達,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啊也要改一改?!?/p>
“說起這個,母親在我未歸家的時候就大肆傳播我的謠言,云京上下皆知您有一個不守禮教的忤逆女兒對您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嗎,母親您真想讓我嫁給寧王府的小世子嗎?”顧南卿反問。
婦人被顧南卿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她看著紗幔之后的顧南卿,似是瞧見故人,熱烈囂張像是一團火,讓人移不開眼,鎮(zhèn)定片刻后,道:
“南卿,你今日一回來就如此咄咄逼人,心中可有我這個母親啊?!?/p>
“那母親心中可有南卿呢?”
話音落地,屋內(nèi)一時寂靜,安靜的可以聽見人的呼吸聲,婦人手握菩提,不語。
“母親既然如此,那南卿也就不打擾了?!?/p>
顧南卿離開了,佛堂里格外寂靜。
婦人沉默地坐到桌邊,拿起毛筆,開始抄佛經(jīng),剛好抄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一句,遂喃喃道:
“顧郎,南卿的及笄禮你總要回來吧,我待她這般差,你竟然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北疆竟是這般重要嗎?讓你為了它,連南卿也都顧不上了?!?/p>
顧南卿出了佛堂,就直奔長風(fēng)樓,長風(fēng)樓是將軍府里最為偏僻的一處客房,遠離前廳,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人,勝在清凈。
今日十六,離她的及笄禮只有三天了。
而東宮這邊,太子穿著一身朝服正坐在亭子里跟墨塵翎下棋。
“南卿走了?!?/p>
太子執(zhí)黑子,墨塵翎執(zhí)白子,眼看著一局即將結(jié)束,太子卻忽然丟掉了手中的黑子,打趣道:“真沒意思,南卿走了,你魂都丟了,這平日里你的棋術(shù)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這么差的吧?!?/p>
“怎么,心思飄到將軍府去了?”
墨塵翎有些窘迫,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清咳兩聲搖頭道:“您何必取笑我?”
“顧南卿手段狠辣、做事干凈,先前讓她調(diào)查張守恩貪贓枉法一事時,她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作為暗衛(wèi)她很盡職盡責(zé),至于你的陪讀?!碧油nD了半刻,細細思索后道:“倒也算是陪了,有她在,本宮起碼不用擔(dān)心你受人欺負?!?/p>
“但是翎兒,你需明白你與她、本宮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從來都只是一場交易,切莫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傷人又傷己?!碧訃诟赖馈?/p>
“你是皇孫,縱然你心悅她,但也不能在這朝堂局勢未穩(wěn)之前顯露半分,顧南卿是護國大將軍的女兒、更是你寧王叔父未來的兒媳婦,如今朝中局勢動蕩,要小心招來沒必要的麻煩?!?/p>
墨塵翎看著棋盤緘默不語,他只覺得今日太冷了些,若是卿卿在,此刻應(yīng)當(dāng)要問他要暖爐了。
“父親,您覺得,兒臣可以活過這個冬天嗎?翎兒的身體自己最為清楚,我本就抱病體又怎敢窺視繁星,是您想多了,今日風(fēng)大,兒臣就先回去了。”墨塵翎回完話就行禮走了,只留下太子在風(fēng)中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這個兒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這病遲早好不了,讓人頭疼。
墨塵翎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四季和發(fā)財,二人正端著熱茶朝他走來,四季嘴里還嘟嘟囔囔道:“真不知道他們是咋想的,瞎了眼嗎?顧姑娘那么好看,說話溫溫柔柔的,明明就是天仙?!?/p>
發(fā)財補充道:“可不就是嘛,真是嘴巴一張一閉,什么難聽的話都能說出口。”
“你們在說什么?”
“哎呀?!?/p>
四季、發(fā)財聽到墨塵翎的聲音被嚇了一大跳,手上的熱茶差點撒出來,“皇孫!”
墨塵翎看著二人,道:“不必行禮,你們方才在說什么?卿卿怎么了?”
四季、發(fā)財二人對視一眼,還是發(fā)財先開的口,他猶豫道:“顧姑娘回去以后,這云京上下就憑空出現(xiàn)了許多謠言,說顧姑娘藐視皇權(quán)、習(xí)武殺人,又罵她蛇蝎心腸、人如羅剎丑陋不堪……”
眼看著墨塵翎的臉越來越黑,四季急忙用胳膊肘戳了戳發(fā)財,發(fā)財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四季道:“其實也就是一群傻子被人利用了,這顧姑娘多好啊,我們都有目共睹?!?/p>
“是啊是啊,顧姑娘貌若天仙、性子也好,他們就是一群傻子?!卑l(fā)財附和道。
墨塵翎沒再聽,只道:“多謝?!比缓缶痛掖译x開了。
發(fā)財只覺得奇怪,喃喃道:“皇孫這是為什么啊,怎么對顧姑娘這么上心?”
四季看著墨塵翎的背影道:“皇孫孤苦,自幼就身患惡疾,要不是顧姑娘出現(xiàn)了,只怕皇孫這輩子都下不了床,更何況顧姑娘能力強、家世好、容貌又傾城,四年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也是正常,你覺得哪個男兒面對顧姑娘不心動?”
發(fā)財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又一臉震驚,“但是這二人之間隔得可不是一點東西啊?!?/p>
“噓,別說了,走了。”四季看著前面來了奉茶的丫鬟,急忙提醒發(fā)財閉嘴。
而后幾天的云京有關(guān)顧南卿的謠言一夕之間盡數(shù)消散,但謠言已出,便有人信。
眼看著顧南卿的及笄禮就要到了,這受邀的賓客卻是頭疼極了,這是顧逸風(fēng)的女兒、寧王府未來的世子妃,可也是傳聞中沒有半點教養(yǎng)的女羅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