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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苦肉計策
墨祁羽坐在菊園門口,遠(yuǎn)遠(yuǎn)就瞅見那不遠(yuǎn)處熟悉的淡藍(lán)色身影,還有那一抹如墨上山水的黑衣。
他曉得,顧南卿回來了。
遂揉了揉眼睛,細(xì)細(xì)瞧,又看見那兩人中間還架著個人,一身白衣,像是沒有什么骨頭軟綿綿的靠在顧南卿的身上,看著十分做作。
怎么看起來像是那位靈先生呢?
不不不,怎能這樣去想人家?墨祁羽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按照今個早上姜音那般著急的樣子來想,靈先生定是遭遇了不測,那為什么不找別人要找顧南卿前去呢?
墨祁羽想不通……
于是等那幾人走近時,墨祁羽提著劍看著顧南卿笑道:“顧南卿,看來今天又走不了了。”
面對墨祁羽的調(diào)笑,顧南卿一言未發(fā),只沉默地望向他。
墨祁羽看著顧南卿那漆黑而冰冷的眸頓了頓,遂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顧南卿身上被打濕了的衣服,“你的衣服怎么……”
眼波流轉(zhuǎn),目光又落到衣裳同樣濕透了的戴著面具昏迷不醒的靈先生身上。
墨祁羽不說話了。
姜音在一邊撇了撇嘴,她可是看出來了,面前這位不開心咯!
于是十分長眼色的伸手?jǐn)堖^昏迷不醒的公子靈,還招呼來菊園門口當(dāng)值的侍女,對顧南卿和墨祁羽道:“今個兒,可多謝顧恩公了,阿音就不打擾二位了,這不還得把我這體弱的兄長帶回去讓他休息會,怎么就對顧恩公魂牽夢縈,做出了這般傻事兒?!?/p>
說罷就要帶著公子靈朝前走,但這步子還沒邁開就被墨祁羽拉住。
“阿音姑娘這是什么意思?”墨祁羽問道。
姜音一時緘默,直直望向顧南卿。
似乎在猶豫到底說不說。
“北上的隊伍中,再加的那個人是公子靈。”
饒是顧南卿打破了沉默,然后越過墨祁羽徑直回了自己房間,沒有任何的解釋。
“顧南卿!”墨祁羽只當(dāng)面前這女人瘋了。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對吧?!?/p>
“嘭——”回應(yīng)他的只有關(guān)門聲。
墨祁羽轉(zhuǎn)頭看向姜音。
姜音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只知道兄長對顧恩公一見鐘情,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一見鐘情?”墨祁羽不解,怎么不過是片刻未見,這世界都變得他不理解了。
姜音打了個哈哈,“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先帶兄長回去休息了?!?/p>
然后就迅速和兩個侍女架著公子靈溜了。
沒錯,就是溜了。
這一跑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墨祁羽看著姜音離開的方向,又偏頭看向顧南卿的房間。
腦海里又飄出那公子靈的樣子來,只覺得渾身不對勁,這幾個人有事瞞著他。
顧南卿竟然為了兩個旁人連他也要瞞著?
“顧南卿?!?/p>
墨祁羽朝著顧南卿的房間喊道:“此次,事關(guān)重大,不是什么旁人都能帶著的?!?/p>
“你方才沒有聽姜音講嗎?他不是什么旁人,是心悅我的人,我,亦不討厭他。”
“而且,公子靈有大智慧?!?/p>
屋內(nèi)顧南卿的聲音清冷,像把刀一樣直直射入墨祁羽的心里。
什么……
少年的身形微晃,懷中的劍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暖陽微光,金黃的菊花海里蕩起微風(fēng)。
墨祁羽頓了頓,張了張嘴,卻是什么都沒問。
然后低著頭,緩緩轉(zhuǎn)身離開了。
斜風(fēng)吹起少年額前的碎發(fā),清瞳里漾著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迷茫。
她說,那個認(rèn)識了不過幾天的公子靈心悅她,而她不討厭他,她甚至想把他帶上一起去北疆。
他有大智慧?
顧南卿,你是覺得我笨?
顧南卿,你當(dāng)真讓我看不懂了。
你不是說自己是一把冰冷的刀嗎?
而這邊,姜音扶著公子靈回了房間,剛關(guān)上門,公子靈就從她的攙扶中站直了,整個人如翠柏寒竹,清俊冷肅。
姜音則靠在門邊,略帶嘲諷地道:
“主的苦肉計果然出神入化?!?/p>
公子靈沒說話。
“既然公子要跟顧南卿他們一起離開了,那想必也就沒有我嫦清公子什么事了。”
公子靈還是沒說話。
“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音看公子靈的反應(yīng)微妙,瞬間警鈴大作。
“你該不會是想……”
姜音瞪著眼睛狂搖頭,“主,你知道的,我這滄軒閬苑可是塊好地方,一年四季都溫暖濕潤,花開不敗,我在這兒修身養(yǎng)性可成習(xí)慣了,這要跑去什么嚴(yán)寒之地我這身子骨是受不了的?!?/p>
“珠玉在側(cè),金銀輝映是好,滄軒閬苑是你的溫柔鄉(xiāng),但人又怎么能一直待在安逸的圈子里呢?不思進(jìn)取反而懈怠,姜音你該出去走走了,這一遭定會有利于你。”
“可是……”姜音還想為自己謀一點利益,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子靈打斷。
“退下吧,我累了?!?/p>
說罷公子靈便揮了揮衣袖,不給姜音半點說話的機會。
姜音欲哭無淚,只好撅著個嘴氣鼓鼓的出去了。
而后屋內(nèi)就只剩公子靈一人,他隨意扯了一個毯子披在身上,將手里拿著的幾根頭發(fā)放在桌上,又從一邊的盒子里拿出一個錦囊,小心翼翼將頭發(fā)放進(jìn)去。
輕輕拉攏,放在手心。
他炙熱的目光落在錦囊上,脆弱落寞,只聽他喃喃道:“卿卿?!?/p>
“從今天開始,你也會那般冷漠的對我嗎?”
無人回應(yīng),只余滿室靜謐。
過了一會兒,窗邊飛來一只鴿子。
那鴿子輕車熟路的飛到桌上,親昵地來蹭公子靈的手。
公子靈眼里的炙熱這才褪下,又恢復(fù)了清冷神姿。
他解開綁在鴿子腿上的紙條,緩緩攤開,里面是一片空白。
隨后又看他點燃燭火,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緩緩移動,字跡這才慢慢顯露。
上面寫著“素月長公主與駙馬林楚堯于正月十五完婚?!?/p>
公子靈的手指漸漸移動到“林楚堯”三個字上。
大理寺少卿林楚堯。
一個平平無奇的人。
為何他的名字讓人如此心憂?
阿姐是自愿嫁的嗎?
皇族的公主,常被當(dāng)做權(quán)利的陪葬品,除卻政治聯(lián)姻后鮮少有真正得償所愿、安穩(wěn)余生的,但皇奶奶、還有太后娘娘定是會庇護(hù)她的吧。
只是,她新婚燕爾,自己這個弟弟卻不能送她出嫁。
窗外白鴿起舞,柳絲搖曳,吹皺了一池清水。
此刻,云京,林府。
亭子里,一身墨色官袍容貌儒雅的男人正拿著書在看,在他身邊站著的管家恭敬道:“禮部宋大人、戶部張大人、中書侍郎李大人老早就遞了拜帖,此刻還在門外候著呢?!?/p>
“他們愛等就讓他們等,今個天冷,本官乏了。”
男人放下書,攏了攏身上的衣裳站了起來,用戴著黑色手套的右手捻起一塊綠豆糕端詳了會兒。
“這是長公主送來的?”
管家點了點頭,回道:“是,長公主昨晚上來的時候提的,只不過大人那會在忙,長公主就離開了?!?/p>
“她走的時候是何神情?”
“沒什么表情,倒是有些失落,一直交代小的務(wù)必把這綠豆糕送到大人的桌上。”管家說完,又補了一句:“老奴檢查過了,沒有加別的東西?!?/p>
男人聽完沒說話,只伸手將這糕點掰開,一塊兩塊……綠豆糕的渣掉了一桌子,不知道掰到第幾個這才停下,從手里這塊綠豆糕中間抽出字條來。
“嘖,果然如此?!?/p>
男人的語氣里沒有欣喜,而是平靜到了極點。
紙條上寫著“明日酉時,湖心亭見。”
“大人……”管家看著那字條,又看了看那些綠豆糕。
男人冷冷道:“拿去喂狗吧。”
“她做的東西,臟?!?/p>
管家點了點頭,揮手招呼幾個丫鬟前來收拾。
仿佛這些事情已經(jīng)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
男人看著那字條,眼里劃過輕蔑笑意,自嘲道:“我林楚堯竟然也能吃上皇家子弟親手做的糕點了。”
沒錯,眼前這個溫潤男子就是即將與當(dāng)今的素月長公主成親的大理寺少卿,林楚堯。
自從他要和長公主的消息流傳出來,林府的門檻都要被遞拜帖的人給踩破了,可他這人呢,也是奇怪的很,竟然一一都回絕了,沒見一個。
林楚堯從袖口拿出手絹來擦了擦手,目光極其嫌惡,只聽他冷聲道:“備馬,去湖心亭?!?/p>
“對了,再將繡娘繡好的帕子拿來。”
“公主殿下千金之軀都能為我林楚堯洗手作羹湯,那我林楚堯總得送點回禮吧?!?/p>
管家看了一眼一邊站著的侍女,點了點頭。
侍女急忙離開,剛動身,就被林楚堯喊住。
“再拿幾根針來。”
管家看著林楚堯,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大人,老奴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長公主待大人是真心實意的額,當(dāng)年之事也與她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大人不如——”
“張叔。”林楚堯打斷了管家的話,眸光陰沉,放慢了說話的速度:
“有些話不知當(dāng)講不該講時便是不該講,多說無益還會傷情分,更何況張叔年紀(jì)大了,看素月估摸著和自己孫女差不多——”
“撲通——”一聲,張叔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老奴說錯話了,還請您見諒。”
“呵,張叔,你慌什么呢?快起來,本大人又不會對您孫女做什么?”
林楚堯慢慢靠近張叔,卻看他一直在哆嗦,嘴里還念叨著:“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