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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非之地
自打看過了拆遷公告,劉阿姨這心里就沒停過算計。她盤算,這時候讓張遠結(jié)婚是最合算的事情了,可是,為了達到用拆遷制衡兒子的目的,她又不能直說。
一連幾夜,晚上睡不著地想著這些事情,就連打牌都心不在焉的。
今天早上春燕又起晚了,早飯就沒準(zhǔn)備,劉阿姨居然破天荒的沒嘮叨。這讓春燕感覺到十分的奇怪??伤瞾聿患白聊ナ窃趺椿厥?,只匆匆抱了孩子就出門了。
直到她出門,劉阿姨才如夢初醒的樣子提醒張曉:“趕緊跟著她啊,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別讓她自己去你大伯娘家?!?/p>
張曉正在廚房里翻騰,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吃的來對付一口。聽了劉阿姨的話趕緊就追了出去。
劉阿姨嘆了口氣,這個老大啊,除了聽話就沒什么優(yōu)點,他的事兒,自己這個當(dāng)媽的不替他算計著可怎么行呢?
張曉并沒有追上春燕,可他在街口兒意外和陸蘭蘭走了個碰頭兒。
結(jié)婚以來,雖然也看到過陸蘭蘭幾次,可像今天這樣兩個人單獨面對面還是頭一回。張曉一時間紅了臉,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吶吶地說:“好……好久不見……”
陸蘭蘭呵呵一笑,左手掐腰,右手依然是手指并攏做扇子狀扇著風(fēng):“什么好久不見?前天你還和你媳婦兒從我面前過去的,怎么?忘了?”
張曉逃也是地跑開了,身后傳來陸蘭蘭得意的輕笑聲……
白天一天都是晴朗的天氣,傍晚下班的時候卻下起了小雨,春燕走到街口兒的時候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
大伯娘家在街口兒住,她每天下班都順帶接了孩子一起回家。
今天老公張曉和她腳前腳后進的街口兒,她抬手要推大伯娘家門的時候張曉叫住了她:“你別進去,在外面等著吧,我去。”
每次和老公碰到一起他都會讓自己等在外面,今天下著雨,春燕又沒有雨傘,衣服都濕透了,眼鏡片上也全是雨水,模糊不清。
在大馬路上還好些,畢竟路平,可這正陽街破爛的街道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春燕就想進去擦擦眼鏡片,順帶要把雨傘。
“我進去看看吧?!彼贿呎f一邊就要推門。
張曉幾步趕過來一把拉開她:“讓你別進去你就別進去,你看看你這衣服,怎么見人?”
春燕低頭看了看自己,早起出門兒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所以她穿的衣服單薄,此時衣服被雨水淋濕了緊貼在身上,不但身材一覽無余,就連內(nèi)衣也大致顯出了輪廓。
“能不能見人我不是也走了一路了嗎?”春燕抻了抻上衣,想抖落一點雨水,可是沒啥效果。
“那能一樣嗎?”張曉一撇嘴:“你走大馬路上誰認(rèn)識你?可這里面有你個光棍兒大伯哥,你這樣給他看是幾個意思?”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今天是你恰好也回來碰上了,不然我還得回家換了衣服再來接孩子不成?”
“什么都別說了,這大伯娘家一個老寡婦,一個光棍兒兒子,這就是個是非坑,你少來就對了。等明年兒子能上幼兒園了也就不用她們看著了,你也不用總往這里跑了。”張曉邊說邊推開門:“在外面等著吧,我抱了孩子就出來?!?/p>
春燕無奈,只好等在門外。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雨越下越密,她有些冷了,不禁有些著急,有心進去看看,又怕老公多心甩閑話,自己要是先回家又怕婆婆問起孩子來叨叨個沒完,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張曉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打著傘出來了。
“怎么這么半天才出來?”春燕不禁埋怨他:“這雨越下越大了,你還在里面呆起來沒完了?!?/p>
張曉滿面紅光,一嘴的酒氣:“你傻啊?還等著?大哥今天燉了排骨,非拉著我喝兩杯,我以為你先回去了呢?!边呎f邊就要把孩子遞給她。
“不行不行,我衣服太濕了,”春燕躲了一下:“還是你抱著吧?!?/p>
“你說你還能干點啥?”張曉嘟嘟囔囔腳步踉蹌地抱著孩子就走。
春燕趕緊舉著傘在后追:“你慢點,別把孩子淋濕了,他感冒了我又上不了班。”
張曉顯見得是喝了不少,腳步不穩(wěn),連連踩進水坑里,皮鞋和褲子都弄得精濕精濕的,他頓時就急了,回身把孩子塞進春燕懷里,罵罵咧咧頭也不回地走了。
“唉你~”春燕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打著雨傘,氣得直跺腳。
“這是怎么了?”春燕正著急,大伯哥張堅出來倒垃圾看著了她,走過來問:“曉兒呢?他怎么沒抱孩子?”
孩子被春燕抱的不舒服,在她懷里扭來扭去的,嘴里還吭吭唧唧要哭的樣子,可一見到大伯哥頓時就張開白胖胖的小手,嘴里叫著:“大大,大大抱……”
張堅緊走幾步,把手里的垃圾扔進垃圾桶里就反身回來,他一手抱過孩子,一手接過雨傘。
張堅個子和張遠差不多,可身形要比張遠壯實一些,寬寬的肩膀,厚實的胸膛,眉眼酷似趙文卓,英武帥氣。
如果不是家里窮,想來喜歡他的女孩兒也不會少吧?
春燕只暗暗嘆息:可惜了大哥啊,也算是一表人才了。她聽婆婆說起過,因為大伯在世的時候和戰(zhàn)友合伙做生意,大伯貸了不少款,買下一片廠房。后來他戰(zhàn)友不知道為什么撤資不干了,大伯不但沒掙到錢,還欠了不少外債。一直到大伯去世那些外債都沒有還完。
“我抱他吧。”春燕嘴上說著,可也順勢松開了手,任由大伯哥抱過孩子。
“你去進院兒找我媽,讓她拿身衣服給你換了吧,你聽聽你,說話的聲音都發(fā)悶了,明顯是要感冒,讓我媽給你沖點板藍根喝了吧。你這要是感冒了,自己難受不說,又耽誤上班,弄不好還會傳染給孩子,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贝蟛绾┖┑穆曇衾锿钢P(guān)切:“我先送孩子回去,你去吧,去找我媽?!?/p>
春燕還想說什么,大伯娘聽到說話的聲音也走了出來,一看春燕這么濕嗒嗒的樣子,二話不說就把她拽進了門里。
等春燕換上了大伯娘干凈的衣服,又擦干了頭發(fā)從大伯娘的臥室走出來的時候,大伯娘已經(jīng)沖好了一杯板藍根在等她了。
“快把藥喝了,聽你說話的聲音都悶悶的了?!?/p>
春燕接過大伯娘手里的藥碗,鼻子酸酸的,有多長時間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自己了?她都不記得自己原來也是需要別人關(guān)心的了。
“謝謝大娘?!贝貉嘤芍缘牡乐x。
大伯娘笑了:“這孩子?說什么傻話?謝大娘干嘛?”
“吃飯了沒?沒吃飯這里正好兒還有你大哥燉的排骨,你嘗嘗,你大哥做飯的手藝可不是吹得,棒極了?!贝蟛锢貉嘧岋垺?/p>
“不了不了,”提到吃飯春燕豁然想起自己還要回去做晚飯,連忙和大伯娘告辭:“我得趕緊回去,我婆婆還等著我做晚飯呢?!?/p>
大伯娘對她家的事情是知道的,也沒強留,只塞了一把傘給她。
春燕回到家里的時候劉阿姨正坐在沙發(fā)上哄孩子,看著春燕進來眼皮都沒撩她,接著逗孩子:“我大孫子乖,長大娶個能干的好媳婦兒,不要那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廢物點心?!?/p>
春燕知道婆婆這是又給她甩閑話兒呢,可是她又不能接這話茬兒,只能趕緊躲進廚房做晚飯去了。
其實,她知道婆婆不喜歡她。她是在這個城市上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剛好學(xué)校給推薦了這里的工作,這里的工資比她老家高很多,而且回老家媽媽也沒有能力給她安排工作。所以,她就留在了這里。
后來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張曉,當(dāng)時只單純的覺得張曉人老實本分,對她也還不錯,而且像極了自己過世的爸爸,就腦袋一抽嫁了過來??烧l承想婆婆這么能挑事兒呢?她也不明白,既然婆婆這么不喜歡她,當(dāng)初又是為什么同意她嫁進來的呢?
今天下雨,她并沒有買菜,廚房里也沒有什么可以吃的東西。她打開冰箱,冰箱里面只有幾塊昨天晚上吃剩下的排骨。如果只是她自己吃飯,她簡簡單單下點掛面,做個排骨面吃就可以了。可是劉阿姨不吃剩飯剩菜,自打嫁過來剩飯剩菜都是春燕在吃。面對空蕩蕩的冰箱,她不禁一陣頭疼。
劉阿姨在客廳半天也沒聽到廚房里做飯的動靜,不禁欠著身子伸長脖子朝廚房張望著,不承想這一看居然給她看出問題來。她丟下孩子,“噌”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竄起來,三步兩步地沖到廚房門口兒:“怎么回事兒?嗯?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兒?”
“下雨,路上沒有賣菜的,我就沒買菜?!贝貉嘁詾槭菃査鐾盹埖氖虑椤?/p>
“我沒問這個,”劉阿姨一揮手,“我是問你衣服,你衣服怎么回事兒?你怎么換上了你大伯娘的衣服了?”
“哦,這個啊,”春燕解釋著:“我衣服濕了,大娘讓換了她的?!?/p>
“你長沒長腦子?在大伯子家換衣服?你怎么想的?讓人知道了會怎么說?”劉阿姨疾聲厲色地質(zhì)問著:“那是個老光棍兒,你就不知道避避嫌?”
“我換衣服的時候大哥沒在家,他來咱家送孩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贝貉嘤X得有些好笑:“現(xiàn)在的人誰還講究這些呢?都是些沒有用的老規(guī)矩罷了?!?/p>
“沒有用的老規(guī)矩?”劉阿姨頓時就急了:“你以為我們這里是你們那種野蠻的鄉(xiāng)下地方嗎?什么都不講究,什么都不顧及?還是你本來就有心換衣服給大伯子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說說,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呢?”春燕又急又氣:“我說了我換衣服的時候大哥不在家,我怎么就想換衣服給他看了?”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大伯娘家就是個是非坑,人家都躲著她家,生怕招惹是非,可你偏要湊上去?!?/p>
“你不給我?guī)Ш⒆樱疫€不能找別人帶?”
“我不給你帶孩子?我為什么要給你帶孩子?兒子養(yǎng)大是我的義務(wù),法律規(guī)定我還要給你帶孩子?”劉阿姨雙手叉腰,活脫脫魯迅先生筆下那個“圓規(guī)”。
春燕的心頓時就冷了下來,她就不明白,自己嫁進這個家任勞任怨的,又給她生了個大胖孫子,她對自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難道只單單因為自己是個外地人?
可是,自己的老家就算再怎么那也是二線城市,怎么到她這里就成了野蠻的鄉(xiāng)下了呢?
她摘下圍裙重重地摔在了洗菜盆上:“法律也沒規(guī)定我有義務(wù)給你做飯?!?/p>
“你這是要造反啊,”劉阿姨怒急反笑:“好啊,你有本事就搬出這里,自己找房子住去,那我就服了你?!?/p>
只一句話春燕就沒了脾氣,這里雖然只是個三四線的小城市,可是這里離北京很近,更何況這里正在建大型機場,房價一路飛升直逼三萬,她那點工資和房價一比就越發(fā)顯得可憐了。
可她又不甘心,當(dāng)初嫁過來的時候不就是圖老公人老實,又是本地人,有這幾間平房嗎?
“我為什么要搬出去?結(jié)婚的時候可是你說的這幾間房我隨便住,如果將來拆遷的話還會給我們一套房子。”春燕的語氣明顯弱了許多。
“我說的?誰證明?”劉阿姨滿臉的不屑。
春燕感覺到了很無力,她不會罵人,上了這么多年學(xué)也并沒有哪位老師教她怎么對付這樣的婆婆。她自小媽媽也教她:“只要你禮貌的待人,別人自然也會禮貌的對你。”可是現(xiàn)在,婆婆蠻不講理,完全不按她熟悉的套路出牌。
“你別急,我明天就去找房子?!彼露藳Q心,這樣的日子,她是真的過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