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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美人計
彎月當(dāng)空,柔聲裊裊。
她緩緩念出的乃是首相思之詩,雖然句句不言相思,但句句都在相思。
云鬟卻怕韋映聽不出來詩中深意,還想著該怎么跟他解釋一下。
誰知韋映竟然“嗤”地一笑道:“你是不是原本都不打算看這首詩,這是為了故意氣我才看的?”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和小殿下在馬車上就在吟詩作賦。他寫給我的詩,將我比作嫦娥、織女,與他兩兩相思。下車后我便一直在思索,辭藻如此清麗,我該如何唱和呢。此事與你何關(guān),我氣你做什么?”
韋映心知肚明,笑道:“你也不是天生就會替人縫傷口的,一年前你救下我,見我流血不止,自己在那里急得自言自語,說你阿兄在你的行李里塞了本醫(yī)書,你當(dāng)時看到還笑話阿兄,覺得哪里用得上,不想竟然真的用上了……”
“我當(dāng)時心道,我定然是要死了,哪有人命關(guān)天,還去現(xiàn)翻醫(yī)書的道理。誰知道,你不過翻著看了幾眼,便回來替我傷口了。我后來問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方法,你說記性很好,能夠一目十行,看著是只看一眼,其實已經(jīng)看了大半,且過目不忘??菰锏尼t(yī)書尚且如此,這詩你們?nèi)粼隈R車就談?wù)撨^了,此刻用得著巴巴湊到燈前,看一行才能念一行?”
“我……”
云鬟正想著該如何辯解,韋映忽然轉(zhuǎn)頭向遠(yuǎn)處一望道:“有人要過來了,你跟我來!”說著,便拉她躲到薔薇架后。
韋映側(cè)耳細(xì)聽一會兒,便又扭頭望著云鬟。
這里光線很暗,唯有幾片月光疏疏落在兩人身上。韋映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月夜的太液池,云鬟眸光如水,盈盈淺笑間滿是柔情。
他淡淡一笑,正要再一次吻下去,而這一次云鬟早有防備,伸手捂住他的嘴道:“這回是真有人來還是假有?你又要借機(jī)輕薄于我?”
韋映那被云鬟打紅的臉更紅了,聲音低低柔柔地道:“你我既然兩情相悅,這便不算輕薄……”
他平素威風(fēng)凜凜,英武果決,但在云鬟面前那對略顯圓潤的鳳眼中卻常常露出委屈的神色,微微收著的方下頜與略垂的嘴角也似是隱忍了無盡委屈之言。
云鬟每每一看到,就不禁想起當(dāng)初她替他縫傷口,他痛得忍不住掙扎。
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也正害怕心慌,生怕他再一掙扎針刺錯了地方,便厲聲斥道:“別亂動!你忍著點!你這傷口若不縫起來,血是止不住的!疼,你也得忍著!”
他聞言,艱難地睜開雙眼,望向云鬟。
只那一眼,那一眼,就令云鬟下定決定,無論如何要救下這人的性命!
那眼睛里,有委屈、隱忍,令她一下子想起阿娘臨終之言——她阿爺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個男人委屈的眼神,原來是這樣……
所以直到現(xiàn)在,她一看到就還是心有不忍,將頭一扭道:“我記得,我曾清清楚楚拒了你?!?/p>
“你那不過是賭氣?!表f映肯定地道。
“那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恨你的所行所為……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韋映扶著她的雙肩道:“你抬起頭,看著我的雙眼說!”
云鬟咬著牙,鼓著滿腔怒氣徐徐抬頭。恰好一片淡淡的月光落于他面上,映得他的眸子如深夜的太液池般。云鬟一看,就又不由得垂下頭來。
韋映并不逼迫她非說出來,而是嘆了一聲道:“阿柔,你為人過于剛正,過于黑白分明,我不知該怎么解釋我今日所為。我只希望你且顧眼下,至少我是一心為你的。我會幫你,做成你的大事。你去找奉節(jié)郡王……”
云鬟一聽這話便來氣,打斷道:“明也,你方才說得不錯,我原本是不打算看那首詩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韋映唇邊隱隱一抹笑意道:“因為你不喜歡他?!?/p>
“那你還讓我利用他?”
“我不是讓你用‘美人計’,我是說利用他的身份接近太子殿下……”
云鬟道:“且不說他對我真心一片,我若利用便太無情義了。只說,我一個女子,非要去接近一個喜歡我的男子,讓他幫我也好,我利用他也罷,將來我要如何脫身?”
韋映認(rèn)真想了一下,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時候確實太蠢鈍了一些。于是道:“哦……那你就不要利用他了……躲他越遠(yuǎn)越好,你想辦法直接接近太子殿下。陛下身體不好,皇后雖有換太子之心,但李輔國不同意這太子就換不成,所以這天下眼看就是太子的。他才是你為父伸冤的最佳人選。我也會幫你的?!?/p>
云鬟垂著頭思慮良久,只覺得除了他,確實再無人幫自己??墒撬膊豢暇痛税律矶?,就冷笑著問:“你預(yù)備如何幫我?”
韋映一笑道:“自然是你讓我什么,我便做什么了。不過,你肯利用我,讓我?guī)湍悖遣皇且惨馕吨鴱膩頉]想過從我這里脫身?”
云鬟斷然道:“不是。因為你是無恥之徒,攀附奸賊,不用跟你講情義?!?/p>
韋映張張嘴要說什么,最終還是嘆了一聲道:“算了。挨你幾句罵,我心里也極快活。你快回去吧,這回確實有人要過來了?!?/p>
“距離還有多遠(yuǎn)?”云鬟忽然想起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他,“我還要有話要說?!?/p>
“你說。時間還夠?!?/p>
云鬟便問:“你耳朵這樣靈,那當(dāng)日在望云樓,應(yīng)當(dāng)從我和老內(nèi)官說話時就該聽到我的聲音。為什么直到我走到里間,翻找籍冊發(fā)出了聲音,才出言喝止?”
韋映卻不答,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下次再回答你。你回去要好好休息。想讓我?guī)兔?,你知道該去哪里告訴我。”
云鬟不知那些人究竟走到了哪里,心中慌亂難安,便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翌日,他們照舊去馴舞馬。
一進(jìn)興慶宮,云鬟便獨自一人去求見高力士,將自己與皇上、李輔國還有皇后的那些對話,全都轉(zhuǎn)述給他。
高力士臉上并無意外之色,只是聽到李輔國污蔑自己從中挑唆,才禁不住道:“這個李輔國,入宮時本是伺候我的,后來又去看馬。最后,還是得了王鉷賞識,將他薦于東宮,他這才有機(jī)會攀附上當(dāng)時的太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上。如今得了勢了,這是一心一意想將我踩在腳下呀?!?/p>
云鬟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禁反問:“高公公,您是說王鉷賞識李輔國?”
“不錯,就是中書舍人王瑨之子王鉷。”
云鬟比誰都要熟悉這個名字!
他和他們楊家原是有些親戚的,還是得了她父親的引薦才得以進(jìn)入御史臺,從此發(fā)跡。誰知后來王鉷竟又聯(lián)合李林甫,構(gòu)陷她父親,還接替了她父親的官職。
如此恩將仇報,簡直不配為人。若不是后來,王鉷自己獲罪被殺,云鬟會第一個找他報仇!
原來,王鉷與李輔國還曾有勾連。
這一瞬之間,她又想起柳明珠曾經(jīng)幾乎要沖口而出,說當(dāng)年構(gòu)陷她父親的人還有沒死的,莫非就是李輔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