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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程立青略一沉思,問:“她們出嫁后,過的不好?”
黎婉銘冷笑:“豈止是不好!”
“我大姐姐那般聰慧能干,那祭酒夫人卻雞蛋里挑骨頭,嫌她不會京城貴女的那些插花品茶之類的玩意,每天都讓她站規(guī)矩不說,還總是稱病,讓我大姐姐日日在她房里伺候。”
“光是這樣也就罷了,一年不到,那老虔婆竟然以我大姐姐無所出為借口,給她兒子納了兩房小妾!”
黎婉銘的眼里幾乎冒出火來:
“你說,夫妻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面,哪來的所出?我姐姐倒是敢出,她敢要嗎!”
......
程立青一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晌才問:“那二姐姐家呢?”
黎婉銘冷哼:“更是一群畜生!”
“提親的時候說的千好萬好,可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庶子不僅外面早就有個美貌妖嬈的外室,家里還有個溫柔可心的通房!京城里沒人愿意嫁,才把主意打到我們家里來!”
“欺負(fù)我們家是剛回京的,聯(lián)合著媒人一起騙婚!祖母倒好,一見對方是高門大戶,就什么都不顧了,還勸我二姐姐忍......”
“以二姐姐的脾氣,怎么可能忍?成親沒幾天,二姐姐就砸了他們的伯爵府,聽說還傷了人......”
“后來,他們就以我二姐姐有瘋病為由,將她關(guān)了起來,不許任何人探望?!?/p>
......
“娘知道了以后,曾想要他們和離,但對方都是高門,娘想盡辦法也沒有用。到最后,反而是想見女兒一面都難?!?/p>
夕陽終于湮滅了最后一絲光線,屋子里面沒有點燈,陷入一片黑暗。
“就連這一次,還是家里謊稱娘生病了,才把大姐姐接出來,讓她能夠看著我出嫁。禮成之后,她就被連夜接回了陳家?!?/p>
程立青垂下眼眸:“所以你這次如此胡鬧,令尊令堂也沒有阻止,反而暗中支持,也是因為不想你再嫁高門,重蹈兩位姐姐的覆轍吧?”
黎婉銘點點頭:“娘說了,以后就是嫁雞嫁狗,也不能嫁高門大戶!一入侯門深似海,如果夫婿不是良人,豪門便是牢籠。”
“所以我的婚事,她一定要讓我自己做主。我不想嫁寧王世子,那就不嫁!我想要榜下捉婿,那就去捉!哪怕最后去父留子,她也給我撐腰到底!”
程立青嚇得一哆嗦,沒來由感覺自己的后脖頸上竄上來一股涼氣:“倒、倒也不用如此徹底......寧王世子,也沒那么差吧?”
黎婉銘瞥他一眼:“你是外鄉(xiāng)人,不知道。寧王世子是京城里有名的掃把星,克妻鬼。”
“他八字特別硬,已經(jīng)先后克死幾任未婚妻了?!?/p>
“那些和他議親的女子,全都死的稀里糊涂,不明不白。有走路摔死的,游船淹死的,吃飯噎死的......還有首飾鋪子大減價被擠死的,你說離譜不離譜?”
“后來,京城的媒婆路過他們家的宅子都繞道走,人送外號,婆見愁?!?/p>
“婆......見愁?”
程立青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抖了兩抖。
“對呀!”黎婉銘道:“我就搞不懂了,一個八字這么硬的短命鬼,為什么還非要娶親?他自己平平安安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不好嗎?他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p>
程立青:“可能是有王位要繼承呢?”
黎婉銘白他一眼,繼續(xù)道:“后來,皇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看上了我,想把我指婚給他!”
“哼,我就先下手為強(qiáng),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說!他們寧王府再家大勢大,也不能強(qiáng)搶別人老婆吧?”
程立青立刻道:“定然不會......”
正說著,門外的春桃又來敲門:“姑娘,姑爺,將軍叫你們過去呢?!?/p>
黎婉銘:“他們撐不住了?”
春桃道:“是,老夫人鬧得厲害,非要見姑娘和姑爺......”
“好。”
黎婉銘答應(yīng)一聲,下床便拉著程立青出了門,往黎家大宅正堂走去。
路上,她低聲對程立青說:“我祖母不想認(rèn)這門親事,大概會想辦法逼你主動退婚,你可千萬要頂住?!?/p>
程立青:“娘子放心,我既已與娘子拜過堂,便生是黎家的人,死是黎家的鬼,咱祖母休想讓我離開!”
好不容易娶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媳婦,他才不會撒手......
夜半,黎家大宅正堂,燈火通明。
上首之處,坐著一位打扮的華貴的老婦人,一身絳紫錦繡襖裙,頭上插著的金釵足有二兩重,通身珠光寶氣,堆金徹玉。
只不過,此時她發(fā)髻散亂,雙目通紅,一張老臉比鍋底還黑。
地上到處都是砸碎的碗盞,一片狼藉。
黎婉銘和程立青剛踏進(jìn)屋里,就聽到一聲爆喝:“跪下!”
黎婉銘撇撇嘴,用腳撥開地上的碎瓷片,撿了一塊干凈的地方,拉著程立青一起跪下了。
旁邊的中年男子見了,心疼不已:
“娘,地上涼,還是讓婉銘起來吧。再說,剛成親就讓新姑爺下跪,這說出去也不像話啊?!?/p>
黎如松四十來歲,長著一張富態(tài)的圓臉,白白凈凈,看起來不像風(fēng)餐露宿的武將,倒像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翁。
他對面,還坐著一位英姿颯爽的夫人。
一身利落的箭袖短打,生的劍眉星目,英氣勃勃,此時正捏著一盞茶蓋,并不抬頭,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瓷碗。
黎母的紅木拐杖砸在地上,罵道:“你還知道不像話?她一個大姑娘,自己跑到皇榜底下綁了個男人回來,這就像話了?”
黎如松:“娘,榜下捉婿是我朝傳統(tǒng)......”
“那也是家里長輩帶人去捉!哪有大姑娘自己親自上手去捉的?”
黎母眼睛陰陰地掃過程立青:“萬一帶了個什么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回來,豈不是敗壞我黎家的門風(fēng)?”
程立青卻神色不變,不慌不忙。
他并沒有回答黎母的話,而是先是端端正正地向黎如松夫婦各叩了一個頭:“見過父親母親?!?/p>
然后,才面向黎母,朗聲道:“我是瑯琊郡來赴考的舉子,說起來也是官身。祖母上來就說我是野男人,難道是在非議朝廷有眼無珠,只選野男人做官嗎?”
黎母沒想到這野男人如此能言善辯,被噎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她指著程立青,哆嗦了好半天,才說:“你......你無媒無聘,不提親不納吉不下聘,直接跑到我家里來拜堂,誰家的好男兒會這樣?你到底知不知禮數(shù),懂不懂規(guī)矩!”
程立青的眼睛亮起,滿臉都是“你要是聊禮數(shù)和規(guī)矩我可就不困了”。
他說:“祖母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