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兩秒，什么都沒發(fā)生。

我失望的拿下星星，長嘆一口氣，還是不行嘛。

突然，一股熟悉的晃蕩感從我身下傳來，緊接著，就是媽媽悲痛的哭聲：“我的閨女誒——”

這是？回來了？

我不可置信的撫摸脖子，上面什么都沒有，沒有鮮血，沒有傷口，仿佛一切幻境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可是嘴里的硬幣沒有了，身上的圣杯也碎成了兩半，這一切都提醒著我，剛才的經(jīng)歷是真的。

我伸手觸摸棺材蓋，指尖是報紙宣傳頁獨(dú)有的觸感，無比真實。

雖然現(xiàn)在入目還是一片漆黑，但是母親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我感到安心極了。。

一路上很無聊，我就這么睜著眼睛，身體隨著棺材晃悠，把以前國文老師教給我的經(jīng)書，一遍又一遍重復(fù)。

很久之后，棺材的晃動感終于停了下來。蓋子被人掀開一條縫隙，日光爭先恐后的涌進(jìn)來，天早已經(jīng)亮了。不等柳先生動手，我便自己掀開蓋子，迫不及待的爬出來。

“媽、奶奶、姨奶奶、柳先生?！苯?jīng)歷了一夜的幻境，我迫不及待的想擁抱我所有的親人。

奶奶搶在媽媽前頭抱住我，我也激動抱住奶奶，本以為我會哭出來，可是當(dāng)撲到奶奶溫暖的懷抱里時，剩下的只有開心。

姨奶奶走上前來，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她不滿意的說道：“嘖嘖嘖，只抱親奶奶，不抱姨奶奶，終究還是親疏有別嘞。虧我還對你掏心掏肺，這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你有什么問題，真沒想到唉，人家還是惦記著親奶奶，都不要我這個姨奶奶。”

我從奶奶的懷抱里鉆出半個身子，抱住姨奶奶，“吧唧”一口親上去，“要不是姨奶奶給我留下保命的招數(shù)，我連抱奶奶的機(jī)會都沒有呢?！?/p>

一句話，哄姨奶奶哈哈大笑，得意的沖奶奶笑，“看見沒，看見沒，這才是真本事，今天見識到了吧，你學(xué)學(xué)，別整天用你那歪門邪道，就你那幾招不入流的本事，用出來也不害怕丟人?！?/p>

“管她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我的歪門邪道怎么了，能用就行唄。誰跟你似的，只會一條路走到黑?！蹦棠毯敛豢蜌獾幕貞坏馈?/p>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隨后快速的移過臉去，又是之前誰也不理誰的模樣。

媽媽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我，眼睛里滿是欣慰，她的眼神和我對視的一瞬間，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這么多天為了我，這個好強(qiáng)半生的女人留了太多的淚水。

“媽，我沒事兒。”我以為我足夠堅強(qiáng)，沒想到一開口，聲音還帶著哭腔。

幾個人抱著哭成一團(tuán)，奶奶和姨奶奶上了年紀(jì)，再加上走了一夜的路，實在是有些撐不住。只能先在山腳下休整一下再上山。

冬天天亮的晚，出發(fā)的時候是天黑的狀態(tài)，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光大亮，他們四個抬著我走了多少的路，只有她們知道。我在棺材里尚且十分兇險，更別說棺材外的人了。

柳先生給我們找了一家民宿，開了兩個房間，休息休息。姨奶奶和媽媽住一個房間，柳先生帶著奶奶和我。

奶奶年紀(jì)大了，再加上忙活了一夜，根本支撐不住，幾乎是沾床就睡，我倒是不怎么困，柳先生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他的眼神太過犀利，我被盯著有些發(fā)毛。氣氛過于凝重和壓迫，我一個十二的小孩實在受不住這份壓迫，于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開口，“柳先生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看你的面相，你已經(jīng)死了，但是你還活著，為什么？”他也沒有遮攔，我問什么他便說什么，只是這嘴里說出來的話，差點(diǎn)沒把人嚇?biāo)馈?/p>

我很認(rèn)真的回答，“反正沒死?！?/p>

柳先生看著我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震驚，然后是懊惱。我就只說了四個字，就看著他在我面前變換了最起碼六個表情。爸爸總說，真正的高手是不喜形于色的，再看看眼前的“變臉大師”，我突然覺得他也沒那么可怕了。

“所以我才納悶，你為什么會活著？”柳先生在第十次變幻表情之后，終于開口了。

一聽這話，我只感覺很可笑，這些事情，他們大人都說不清道不明，一個小孩又怎么會知道呢？我眨眨眨，非常真摯的反問道，“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樣子嗎？”

“嗯......”柳先生又換上了第十一個表情。

但是我有一件事情始終搞不明白，為什么會有活人送葬和紙棺裝人兩種說法，如果只是單純的叫法不同，李醫(yī)生不會這么大的反應(yīng)。還有，為什么柳先生會說我的死是必然，最重要的是，我是無命之人，那么我的命呢？

心里有想法就問，萬一對方剛好知道呢。于是，我把這些問題一股腦的問出來，柳先生聽完之后，收起了臉上的表情，換上了沉思的表情，“送和裝，是兩個動詞。紙棺裝人，糊弄鬼神，活人送葬，滿天過海，還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柳先生就解釋這么多，多余的話，他一句都不肯說。軟磨硬泡二十多分鐘以后，也只得到一句自己悟。

“我能活著嗎？”我換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幻境里，我就已經(jīng)問過祖師爺了，他的回答是不知道，反正也沒有準(zhǔn)確的說會不會死，而同樣的問題，我想聽聽柳先生是怎么說的。

“不能?！绷壬踔翛]有絲毫猶豫。

我：要不要這么草率就下結(jié)論？

“您要不再思考一下呢？”我不死心的掙扎道。

柳先生搖搖頭：“卦象是不會出錯的，你本來到今天，就是死人一個了，但是你姨奶奶活人送葬，幫你瞞天過海，你才得以茍活。你要是在十八歲之前找不到你的命格，必死無疑?！?/p>

“既然這樣，你們還救我干什么！”我突然有些生氣，連祖師爺都不敢說我會不會死，他憑什么說的這么肯定。姨奶奶和奶奶還有媽媽，為了救我，流了那么多的淚，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還是改變不了我必死的結(jié)局，那我救我干什么！

柳先生對我突如其來的脾氣沒什么感覺，他聳聳肩，無所謂的解釋道，“有區(qū)別啊，你本來昨天必死，現(xiàn)在變成了十八歲找不到命格再死，多活好幾年呢。”

“對不起。”我自知失態(tài)，快速跑到洗手間整理情緒。

柳先生是一個無辜的人，我不應(yīng)該把脾氣發(fā)在他身上，但是這么多天的壓抑在他的話中找到了突破口，我真的好累。

洗完臉，我整理儀容準(zhǔn)備出去，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鏡子里不是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