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之間，林峰福至心靈，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仙子，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提醒您，如果要去換取懸賞，最好得把這賊首的腦袋割下來，否則衙門那邊不好走財務(wù)報銷流程的?！?/p>

白衣女子聞言，明顯愣了下，然后微微頷首，她那浩如煙海的氣勢，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壓力驟消，林峰雙腿酸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稍微緩了口氣，林峰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張銀票，一手撐地，另一只手舉著，伸向遠(yuǎn)處女子。

“仙子，如有不棄，小的這有張三千兩的‘九州通寶’銀票，可在任意錢莊兌換現(xiàn)銀，望您笑納。”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峰感覺那女子的耳垂貌似、大概、可能、或許，紅了一下？

眼前一花，少女已經(jīng)站在十幾丈外的官道上，而林峰手中地銀票也不翼而飛了，唯有耳邊傳來一句空靈甜美的女聲：

“我叫葉舞，感謝今日贈銀，算我欠你一個人情?！?/p>

......

“噗！咳咳?！?/p>

葉舞離開后，林峰突然感覺喉嚨一甜，吐了一口鮮血。

“我勒個去，不會傷到內(nèi)臟了吧，這就是武林高手嗎？也太離譜了?！?/p>

臉色蒼白的林峰，第一次認(rèn)識到，那所謂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并非空穴來風(fēng)。

感慨間，他眼前突然一暗，孟常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閣下應(yīng)該能分辨明白，我們與方才那女子素不相識，想來不至于與我二人為難吧？”

“呵呵”，那位上使已經(jīng)封了斷臂的經(jīng)脈，但血雖止，臉色卻越發(fā)蒼白了。此時他的左手正拎著自己的斷臂，站在孟常，或者說林峰的面前，自嘲地笑道：

“以咱家現(xiàn)在的模樣，怎么會去主動招惹大名鼎鼎的‘夢無常’呢？”

孟常抬手摸了摸鼻子，“哦，這位大人認(rèn)識我？”

“云州排名前三的高手，咱家想不認(rèn)識，都很難啊?！?/p>

“謬贊了，啥排名前三，是前兩位不相伯仲，而我則是萬年老三罷了?！闭f到這，孟常突然頓住話頭，苦笑道：“呵呵，如果算上今天這位橫空出世的白衣劍仙，我這個老三的虛名，也要不保了?！?/p>

提起那位女子，上使幾無血色的面龐又平添了三分陰翳，“哼，劍仙？百人亂軍中取上將首級，千人可否？萬人又如何？不懂規(guī)矩的江湖草莽，他日必獲取死之道！”

孟常眉頭微皺，“江湖草莽”可是連他也一塊兒罵了，好在，以他的性子，還不至于因為這點口舌牽連，與對方大打出手，但好臉色肯定是欠奉了。

那位上使似乎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失言，尷尬地擠了個笑容，岔開話題道：“咱家來此，是為了您身后的小兄弟的?！?/p>

接著，他的目光越過孟常，看向其身后此時聞言，面露不解的林峰，帶著六分倨傲，四分真誠地說道：“小兄弟慷慨解囊，雖說是為求自保，卻終歸也幫咱家解了必死之局，咱家季長安，雖是一介閹人，但并非不知恩念情之輩?！?/p>

季長安略微沉吟，接著說道：“三千兩白銀，說送就送，不論是因為家境殷實，還是為人豪爽，想來對小兄弟來說，都不值一提，若是咱家再以黃白之物相謝的話，反倒落了下乘，但咱家當(dāng)下要盡快找人續(xù)接斷臂，實在不宜久留，只能先將人情欠下。他日小兄弟若到幽州，將此物交于任一官府衙門，咱家自會現(xiàn)身，再報今日恩情?！?/p>

說到這，季長安放下斷臂，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以柔勁拋出，似急實緩地飛向林峰。

玉佩入手溫潤，整體青翠欲滴，卻又水潤通透，一體兩面，陽面單刻一個“喬”字，陰面紋著一條巨蟒，翻江倒海，吞云吐霧。

送出信物，季長安也不是拖泥帶水之輩，沖孟常頷首示意后，便撿起斷臂，尋了一匹快馬，告辭離去了。

望著煙塵漸消的官道，孟常將手握玉佩，還跌坐在地上的林峰扶起，一陣咂舌：“一個頂尖高手，一個王公近臣，兄弟你這三千兩銀子的買賣，大手筆，值！”

林峰苦笑不得，這還真不是他有什么高瞻遠(yuǎn)矚的謀劃，或者拿錢不當(dāng)錢，純粹是想花錢買平安，而他母親大人給的三萬兩銀票，全都是這種大面值的，沒零錢！

......

當(dāng)晚，遠(yuǎn)離黃楓谷的一處小山坳里，燃起了一捧篝火，兩名天干死士一南一北加以警戒，另有一人藏身于不遠(yuǎn)處的樹冠中，手邊放著勁弓響箭。

篝火旁，剩余的七名天干死士席地而坐，或閉目養(yǎng)神，或擦拭兵器。

只有蔣甲，被驚魂初定的林峰拉著，與孟常把酒言歡。

“林老弟，真沒想到，你還真是位世家公子，失敬失敬??！”

林峰已經(jīng)喝得微醺，搖頭晃腦道：“孟大哥說笑了，我們家充其量就是個縣城的土財主，和那些鐘鳴鼎食的世家相比，如螢火與皓月爭輝，不可同日而語??！”

“哈哈，老弟過于自謙了，再怎么說，對于我們這些草根布衣來說，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啊?！?/p>

林峰擺了擺手，大著舌頭，一臉不以為然地說道：“哎，孟大哥哪里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都是一只鼻子兩只眼，普天之下，誰又能比誰高貴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孟常心中反復(fù)回味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八個字，火焰映照下的目光越發(fā)深邃，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說道：“老弟，聽哥一句勸，雖然現(xiàn)在咱大虞朝，皇令不出京，出京令不行，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還是不要向外說?。　?/p>

林峰聞言，猛地一激靈，驚出了一身冷汗，醉意瞬間醒了大半。

此時，他方才記起，自己現(xiàn)在可不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而是處在一個君權(quán)天授，等級分明的封建王朝。

更何況，身邊不只有萍水相逢的孟常，還有蔣家的心腹死士！

既然事已至此，林峰轉(zhuǎn)口向孟常與蔣甲二人賣了個好：“哈哈哈，兄弟我這可不是交淺言深，口無遮攔，實在是與孟大哥一見如故，也與蔣甲大哥算是同生共死過了，心中所想，無不可說啊！”

眾人哈哈一笑，舉杯共飲，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但大家卻也都默契地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哎，孟大哥，我聽那個季長安叫你‘夢無常’，是綽號嗎？可有說法？”

話音一落，孟常還未出聲，一旁的蔣甲驚駭莫名，酒杯滑落都不自知。

“夢無常，無長夢，無常索命，誰人逃？”

“哦？蔣甲兄弟也聽過孟某的虛名？”

此時，蔣甲已經(jīng)站起身來，將林峰擋在身后，周圍的其他天干死士也都聚了過來，隱隱將孟常圍在中間。

蔣甲手握刀柄，虎目圓睜，時刻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zhǔn)備，死死地盯著孟常的一舉一動，緩緩說道：

“云州第一殺手，想不知道，很難?！?/p>

“呵呵，殺手這個職業(yè)，名氣大了，其實真不是什么好事，有時候，我真的很無奈??！”

篝火搖曳間，忽明忽暗，恰如眾人心頭，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