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身側(cè)是打翻了一地的藥。

昨晚沈絮就帶著葉州走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真是個糟糕透頂?shù)纳铡?/p>

我轉(zhuǎn)頭看著窗外，陽光從云層灑下來，帶著絲絲暖意。

換了身衣服出門。

清晨山澗霧蒙蒙的，我買了一束菊花，走上墓園蜿蜒的樓梯。

走一步，便要停兩步喘氣。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在那場車禍中，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從家庭幸福美滿，淪落為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感謝沈家，卻也懷念從前的日子。

我懷念母親溫暖的懷抱，懷念父親嚴(yán)厲的呵斥。

快了。

或許過不了多久，便能和他們團(tuán)圓了。

遠(yuǎn)遠(yuǎn)的，我看見父母墓前有兩個人影。

眉心一皺，我下意識加快腳步。

沈絮將一捧白色菊花放在他們墓前。

“沈絮。”

我想不通，她為什么會來祭拜我父母。

“你別多想，我只是替我爸媽來看看?！?/p>

沈絮一句話打破我所有幻想，她的視線在我臉上停頓。

“你感冒還沒好？”

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令我不知所措，我低低應(yīng)聲。

“快了。”

一白一黃的菊花擺放在墓前，兩張黑白照片皆是笑顏。

“祝你生日快樂?！?/p>

沈絮遲疑兩秒，我動作一頓。

沒想到，原來沈絮還記得我真正的生日。

“我早就不過這個生日了?！?/p>

我輕聲反駁，意外的情緒平靜，像是毫無波瀾的湖面。、

“昨天，對不起。”

她似乎也意識到我的不對勁，皺著眉。

我心下一顫。

別這樣對我，沈絮。

我不是你的風(fēng)箏，不要握著我的愛，對我若即若離。

可我忽略不了胸口傳來的暖意。

似乎驅(qū)散了我全身的寒。

“絮絮，好了嗎？”

葉州雙手抄兜，胳膊上搭著一條女士圍巾。

只需一眼，我便認(rèn)出，那條圍巾和葉州脖子上的是情侶款。

呵，看吧，時琛，你又自作多情了。

“可以不要讓他過來嗎？”

我抬頭看向沈絮，語氣不免多了幾分哀求。

這是我最后的底線。

還好，葉州到底是沒靠近，停在不遠(yuǎn)處。

她看了我許久，一言不發(fā)的朝著葉州走去。

“我先走了?！?/p>

身后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我忍不住回頭，眼眶發(fā)熱。

我蹲下身，清掃著墓上積雪。

爸媽，我是不是很沒用？

如果不是我非要鬧著出去過生日，也不會遇上車禍。

為什么偏偏留下我？

為什么只留下我一個人，寄人籬下這么多年。

為什么我這么沒用，用了這么多年，連讓沈絮喜歡我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我忍不住蹲下身，淚水逐漸浸濕衣服。

一陣風(fēng)刮過，我絲毫不覺得冷。

像是母親溫柔的手，撫摸著我。

我不敢過今天的生日，我無法接受我的生日，是雙親的忌日。

不知過了多久，雙腿逐漸發(fā)麻，我才站起身。

身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爸媽，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p>

市區(qū)的溫度比山上暖和不少。

回到家里，鐘點(diǎn)工已經(jīng)收拾干凈。

打開手機(jī)，朋友圈清一色的是葉州刷屏。

我都忍不住懷疑，他的朋友圈是不是設(shè)置了僅我一人可見？

第一條便是兩條配色相差無幾的圍巾。

是早上的那兩條情侶圍巾。

我和沈絮這么多年，也沒有這樣具有象征性的東西。

她說，能不能別搞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太幼稚了。

輪到葉州，她倒不覺得幼稚了。

我翻看這著葉州的朋友圈，像是在窺探兩人在一起時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沈絮那么忙，竟還能抽出時間，陪葉州去做這些她之前認(rèn)為毫無意義的事情。

一對情侶戒指赫然跳進(jìn)我的眼里。

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

戒指。

“親手做的情侶戒指哦。”

隱約能看清戒指內(nèi)圈雕刻著一串?dāng)?shù)字，如果沒猜錯，或許就是他們對方的生日。

我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將那張圖不斷放大。

恨不能看清每一個細(xì)節(jié)。

我太熟悉沈絮了，包括她的手指。

我費(fèi)盡心思多年都得不到的東西，對于葉州來說，輕而易舉。

和沈絮結(jié)婚，除了那薄薄的結(jié)婚證外，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我和她的關(guān)系。

除了沈父沈母，幾乎沒人知道我和沈絮還是夫妻。

我也想給沈絮一個盛大的世紀(jì)婚禮。

沈絮不愿意，她說，這么齷齪的關(guān)系，你還想搞得人盡皆知嗎？！

因?yàn)槲?，她和家里的關(guān)系也不太好。

沒有婚禮，沒有戒指，什么都沒有。

我對她，心里始終是愧疚的。

沈絮不要，不要戒指，不要婚禮，甚至也不要我的愛。

我想質(zhì)問她。

為什么？

我得不到的東西，葉州全都擁有。

忍不住撥通沈絮電話。

“有事？”

她冷漠疏離的語氣猶如一瓢冷水。

“你和葉州去做戒指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明明事實(shí)就在眼前，卻還要聽沈絮親口說。

“是又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沈絮，我是你......”

丈夫兩個字，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別給我提這個，你知道我嫌惡心！”

“你答應(yīng)我的......”

話還沒說完，另一邊響起葉州的聲音。

“絮絮，是時先生生氣了嗎？要不先收起來好了，原本就不應(yīng)該?！?/p>

“沒什么應(yīng)不應(yīng)該的，不就是一個戒指，不知道他又在鬧什么。”

我呼吸一滯，沈絮已然掛斷電話。

我失魂落魄的看著漆黑屏幕。

葉州，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我想要的東西，你總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時先生，你別生絮絮的氣，我可以不戴這個戒指的?！?/p>

他甚至還故意發(fā)了張兩人握手的照片過來。

十指相扣，素銀戒指并不值錢。

值錢的，是沈絮的重視。

“你又在假惺惺的放屁！”

我用力敲打鍵盤。

他和沈絮認(rèn)識才多久？

憑什么覺得后來者居上？

我和沈絮的關(guān)系，絕不允許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葉州沒再發(fā)消息過來，朋友圈里又多了一條新的消息。

正是剛才兩人十指相交的照片。

我一怒，直接將他的微信徹底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