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一聲驚雷，千重雨瓢潑地砸下來。

正是掌燈時分，朔風(fēng)凜凜地吹動著廊下的門燈，幢幢暗影在風(fēng)雨里飄搖。

流螢刷完恭桶，撐著一柄破紙傘回到下人院里，就聽管事的婆子扯著嗓門罵道：

“一個個地都死哪去了，連個人影都找不著?！?/p>

管事婆子偏頭看見了流螢，叉著腰，指著她的鼻子喝道：“你還愣著做什么，四少爺要沐浴，還不快點抬水去！”

“奴婢這就去抬水?！?/p>

流螢恭謹(jǐn)?shù)鼗亓嗽?，等管事婆子出門后，她才起身瞧了眼這雨聲淋漓的院落。

敞開的后罩房里空落落地沒個人影，那些粗使婆子八成又去打葉子牌了。

她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按規(guī)矩不能進出少爺?shù)脑郝洹?/p>

奈何眼下無人當(dāng)差，這一趟不去也得去。

流螢進到燒水房，盛了滿滿一桶熱水，雙手抬出了門檻。

她走過抄手游廊，經(jīng)垂花門出到前院，繞進屋里時見大丫鬟不在，索性抬了水直往凈室里去。

窗欞外暴雨肆虐，狂風(fēng)裹挾著冷意吹熄了案上的燭火。

屋內(nèi)驟然暗下去，流螢跨過門檻時被絆了腳，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一并帶倒了半桶水，地上攤開了一片濕濘。

一雙烏皮皂靴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

沈淮序提燈上前，嘖嘖了兩聲，不經(jīng)奚落道：

“哪里來的丑婢，邋里邋遢，還弄臟了本少爺?shù)膬羰摇！?/p>

“四少爺，奴婢該死。”

流螢被一抹橘色的燈火籠罩，不敢往上細瞧，利索地埋低了頭，地上的寒意陣陣襲來，她渾身冷得直打擺子。

沈淮序拿起那半桶水，兜頭將她澆了個徹底。

流螢冷不防心里一緊，粗衣濕淋淋地粘在身上，周身隨即披覆上融融的暖意，她跪在地上怔了怔。

沈淮序的目光焦灼于她的細腰上，頗有興味地道：

“抬起頭來，讓爺瞧瞧?！?/p>

流螢低頭瞧見了自己緊致的身段，嚇得連連跪地后退了幾步：

“四少爺，奴婢——”

一把執(zhí)扇抬起了她的下頜，迫使她仰止于那一雙眉山深眼里。

沈淮序的目光將將停落于那張凈透的臉上，黛眉秀挺，似簇非簇地攏著一層愁霧，顧盼間眼波流轉(zhuǎn)出無盡情絲，素膚凝脂，兩頰嫩紅，媚態(tài)風(fēng)流而不自知。

長得還行，勝在腰身豐腴。

他不羈地笑了，“叫什么？”

流螢囁嚅地張了張嘴，驚恐到無以復(fù)加：

“奴婢......喚作流螢，是洗恭桶的粗使丫鬟。”

“恭桶”二字一出，滿室的旖旎消散不見，還憑空多出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沈淮序嫌棄地收了手，將執(zhí)扇扔到她懷里，長腿一步跨出了門檻，朝外喚道：

“誰在院里當(dāng)差？”

張嬤嬤從長廊盡頭快步奔了過來，及至近前，福身見禮道：“稟四少爺，老奴在?！?/p>

沈淮序?qū)⑹稚系那喟子源蔁魯R在她手里，令了一聲：

“從今往后，流螢就是本少爺院里的丫鬟，你帶她下去換身衣裳，別出去了還丟本少爺?shù)哪槨！?/p>

“老奴知曉。”

張嬤嬤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就沖著屋里的流螢使眼色。

流螢惶惶然地跪地上前，叩首道：“奴婢謝過四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