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進語速很快，他說著肉眼可見大姐夫田衛(wèi)東的臉就紅了。

向美云扭頭瞪了自家男人一把上前一把就準(zhǔn)備把錢塞回進向前進的手里，瞪眼道；“要你拿啥錢，別聽你姐夫胡咧咧，他這人就這樣沒壞心眼。”

“錢你踏實拿著，快二十來歲的大小伙子兜里不裝倆錢兒咋行。”

“就是，你拿著，姐夫沒那意思。”田衛(wèi)東也急了，他本來就是木匠出身的手藝人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急起來臉都紅了。

可向前進壓根就沒伸手，笑道。

“別介，姐，錢給你你拿著，以前是我不懂事兒讓你們擔(dān)心了，往后不會了。姐，你也甭往外推，你要真見外這個那我立馬就搬走。”

一聽這話，向美云頓時就不推了。

大雪已經(jīng)封了山，最近的鎮(zhèn)子那得十里開外，就算是向前進愿意跟老子低頭認錯那也得能回的去才行。

“都怪你?！?/p>

向美云惡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伸手在對方腰間擰了一把。

不過后者倒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自己這個小舅子啥德行，田衛(wèi)東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了。當(dāng)初他和向美云談對象的時候，小舅子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沒想到這才剛住過來兩天，就轉(zhuǎn)性了？

兩人一頭霧水，但心里也沒多想啥，不管咋說，向前進能變好了這是好事兒，總比一天游手好閑的不知道幫家里分擔(dān)要強得多。

倒是一旁的大侄子田娃眨巴著眼睛，六七歲的年紀(jì)在農(nóng)村已經(jīng)懂事兒了，更清楚十幾塊錢的購買力。

“媽，舅舅給錢了，咱是不是今天能吃肉了？”

田娃說著，哈喇子都要掉落下來，著實是饞的不行。

老田家是木匠出身，放在這年月是地道的手藝人，再加上大姐向美云在生產(chǎn)隊出工，一年到頭也能掙下不少公分換錢。

這樣的人家在生產(chǎn)隊里足夠秒殺99.9的人家了。

平時老田家的糧食是不缺的，否則的話要是連西北風(fēng)都喝不上，向美云也不能把失業(yè)了的向前進往家里招。

但這年月，家家戶戶都過得苦哈哈的，老田家不缺糧食這不假，高粱米，玉米面總能吃飽，可糟心的年月誰家敢說自家不缺肉的？

就算是老田家上一次吃肉都得追溯到半個月前了。

“我出去走走?！?/p>

向前進丟下一句披著襖子就出了門，別提有多糟心了。

他前腳剛出屋，向美云立刻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掐住了田衛(wèi)東的耳朵，吼道：“讓你瞎說，我弟是那種不懂事兒的人嘛，看到?jīng)]，讓你小聲點還不聽。”

“還有你，你娃今兒是欠打了，讓你吃，讓你吃......”

“媽，疼......”

屋里傳來向美云嘟嘟囔囔的教訓(xùn)田衛(wèi)東父子的聲音，但凡長了個心眼子的都知道自己的大姐有向著他這個親弟弟，用后邊的話來說，就是有點扶弟魔了。

雖說沒到那地步，可向前進卻一清二楚，對他這個親弟弟大姐向美云那是沒說的。

上輩子向前進沒心沒肺，只覺得這好意理所當(dāng)然，可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的混賬樣子就恨不得立刻給自己一巴掌。

但也只是想想。

主要是這天兒天冷了，這才是大興安嶺的第一場冬雪就已經(jīng)洋洋灑灑的下了十來天，踩下去一腳差點都能沒到自己的膝蓋上。

尤其是晚上氣溫驟降，向前進縮著脖子將手插在破襖子里就算是這樣還是被動的鼻尖發(fā)涼，他沒敢往遠看。

漫天無際的大雪白茫茫一片，就算瞧不見月亮，也是白花花的閃著光，看久了少不得要得夜盲癥。

他一個人出來本來是打算隨便散散心的。

“舅舅，小舅舅你慢點，慢點......”

后頭大侄子田娃的聲音響起，向前進一扭頭就瞧見了朝著他追過來的大侄子。

“你咋來了？”

小東西撓了撓腦袋，憨笑道：“叔，我媽看你就穿了一身襖子怕你凍著，讓我給你送棉包來的（棉手套）。”

向前進一樂，伸手就在田娃凍的通紅的鼻尖兒上刮了一把，然后笑著把棉包手套帶上這才覺得好了一點。

“田娃，想吃肉了？”

向前進想了一下，開口道。

六歲的半大孩子已經(jīng)是懂事兒的年齡了，再加上剛剛大姐向美云的一通教育，田娃下意識的點點頭，而后果斷的搖搖頭。

“小舅舅，我不想?！?/p>

喂，喂，喂。

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把你的哈喇子收收。

向前進被逗得一樂，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大侄子是真缺油水了，別說是田娃，就算是他自己想到肉味也有點饞。

本來臘月前老田家是殺了一口豬的，但八十年代初期的情況是生產(chǎn)隊包產(chǎn)到戶，也就是說家家戶戶的牲口都是給隊上養(yǎng)的。

姐夫田衛(wèi)東和大姐向美云的確也落了一些豬肉條子凍在了后門口的雪堆里，沒想到突然多了自己這么吃飯的一張嘴。

一家三口或許能沾沾葷腥混到開春兒，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偏向前進又是個能吃的。大姐向美云一咬牙一跺腳就割掉了一半貼補家里，剩下的一半只等著過年的大節(jié)上才敢大型伺候，一家人嘴里都快淡出了鳥來了。

從哪去搞點肉呢。

向前進嘀咕了一聲，轉(zhuǎn)瞬間眼前一亮，心里頓時有了主意。

上輩子，他可沒少干這種偷偷改善伙食的事兒，雖然結(jié)局不了大問題，但安安穩(wěn)穩(wěn)的給田娃子一頓肉吃還不在話下。

“舅舅有辦法，你先回屋，舅舅去給你弄肉?！?/p>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雖然擦黑了，但周圍的可見度還是很高的基本不影響行動，一聽這話，田娃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真嘞？”

“真的！”

“騙人是小狗兒？”

“騙人是小狗，不然舅舅跟你拉鉤?！?/p>

向前進蹲下來和田娃鄭重其事的勾了勾手指頭，連暗號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口號都喊了三遍田娃才信了七分。

他本來也想跟著來著，可向前進沒讓。

主要是下雪還沒停，帶著個娃娃在冰天雪地里晃蕩萬一有點頭疼腦熱就是麻煩事兒，不過向前進就沒這個擔(dān)憂了。

十七八歲的大小伙子身體里就好像揣著個火爐子，向前進如果沒記錯，自己個兒十七八歲的時候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瞎折騰愣是就沒生過啥病。

好不容易安頓走田娃，向前進心里有點犯嘀咕。

正常說，買肉那是最快的。

但不可能，甭說自己兜里只有可憐巴巴的七毛錢，真要是去供銷社倒也能稱上個一斤肉，可惜啊，肉票緊俏，剛剛自個兒裝大拿所有的票都一起交給了大姐。

不過向前進卻不打算食言。

上輩子他就沒讓大姐一家借過啥光，連累的事兒倒是干了一籮筐。大姐嘴上不說，可后來大侄子為啥和他這個小舅舅不親了？

“希望手藝還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