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時候，姚荔枝過來扶我。

聲音壓得很低。

“蘇清和，你看清楚，?；备鐞鄣娜说降资钦l?！?/p>

“他娶你不過是安撫裴爺爺，為了拿到裴氏繼承權(quán)，你一個罪犯哪來的臉繼續(xù)待在裴家？”

“安安都不愿意認(rèn)你，我要是你，早抹脖子自殺了?！?/p>

我不想理她，甩開她的胳膊。

“?。∏搴徒?，對不起，”

我推開她的時候，她鋒利的指甲刮過我的臉，一陣刺痛。

我下意識摸了摸。

出血了。

秦?；醋哌^來：“怎么回事？”

“我想扶清和姐的，她好像不喜歡我，用力推我......都是我不好，我不小心劃傷了她的臉，?；备?，我不是故意的。”

秦?；磁靠次?。

“你賣慘給誰看？還是又想陷害荔枝？蘇清和，你真應(yīng)該被關(guān)一輩子！”

秦安安也跑過來罵我。

“你又欺負(fù)荔枝阿姨！你怎么這么壞心？你走！你這個壞女人！”

秦安安八歲，力氣已經(jīng)很大了。

撞過來的剎那，我一個踉蹌撞在旁邊的柱子上，疼的整個人直不起腰。

加上暈車。

頭也開始劇烈疼痛。

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三個月？還是半年？

出獄前，我還奢望秦安安會想我念我，哭著跟我道歉，抱住我叫媽媽，我會難過因為陪不了他多久而自責(zé)。

然而就在此時，我所有的期待化成灰燼。

心臟傳來陣陣心疼。

胃里翻江倒海。

我蹲在旁邊一直干嘔。

耳邊是秦安安叫嚷的聲音。

“你別以為賣慘，我和爸爸就會心軟接受你，你欺負(fù)荔枝阿姨，只會讓我們更加討厭你！”

“我才不要一個害人精媽媽！”

我吐完站起來，狼狽的看向秦桑淮。

“離婚吧?！?/p>

我不知道怎么惹怒秦?；吹?，他發(fā)瘋般卡住我的脖子，“離婚？蘇清和，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離婚？你害的荔枝摔斷腿，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你以為離婚就能擺脫你的罪孽？

你拋夫棄子三年，回來對我和安安不聞不問，現(xiàn)在想一走了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欠我的，欠安安的，欠荔枝的，沒有還清之前，永遠(yuǎn)別想離開！”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

我呼吸越來越困難，忽然一陣眩暈，接著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我躺在醫(yī)院里。

醫(yī)生蹙眉問我：“你知道自己什么情況嗎？你這種情況......”

“我知道，不打算治了?！?/p>

我搖頭，打斷醫(yī)生的話。

“不治了？你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怎么能不治？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家人為孩子多想想?！?/p>

家人？孩子？

他們真的在乎我的死活嗎？

我苦笑：“我是孤兒，沒有家人?！?/p>

“......”

“那也應(yīng)該好好配合治療?！贬t(yī)生沉默一會兒，艱難擠出這么一句話，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

我不再說話，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我想，就算他們是我的家人孩子，應(yīng)該也希望我早點去死，好光明正大跟姚荔枝成為一家人。

我求醫(yī)生不要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訴秦?；础?/p>

我說，那是我債主。

“他們知道了會擔(dān)心我還不了欠債，不給我活路。”

醫(yī)生嘆息，沒再說話。

持續(xù)性的頭疼讓我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不著，但也不夠清醒。

耳邊傳來各種各樣機(jī)器冰冷的撞擊聲。

好像還有哭聲，慘叫聲。

真好，他們都還是鮮活的生命。

不像我，好像連疼痛都是幻想出來的。

不然，為什么秦桑淮和秦安安會覺得我在演戲？

我想我要是演員，一定是演戲很爛的那種。

我靜靜的閉上眼睛，感受死亡的靠近。

“桑槐哥，你進(jìn)去看看清和姐吧，她剛回來，身體那么虛弱，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p>

“不用。”

秦?；礇]有任何猶豫：“那是她應(yīng)得的?！?/p>

“可她畢竟是安安的媽媽，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產(chǎn)生誤會。”

“她也配！”

秦?；吹穆曇魧ξ液拗牍?，“安安那時候才五歲，她怎么敢引導(dǎo)他說謊？如果不是安安告訴我，我恐怕還要冤枉你，一輩子被她蒙在鼓里。”

“她不是想離婚擺脫這一切嗎？我不會讓她得逞！”

一門之隔。

我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每個字我都聽得懂，可組合在一起，我一句都不能理解。

我什么時候引導(dǎo)秦安安說謊了？

三年前是秦安安和姚荔枝污蔑我，把我送進(jìn)監(jiān)獄。

這中間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偏偏，曾經(jīng)那個說愛我的男人從來不肯信我，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別人。

這一刻，他的每個字都像是是一把匕首狠狠刺入我的心臟。

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

在乎這段婚姻，為這段婚姻痛苦難過流淚的人從來只有我自己。

姚荔枝忽然試探性的問：“為什么不離婚？這樣清和姐痛苦，你更痛苦?！?/p>

秦?；礇]說話。

就在我以為他不再回應(yīng)的時候，他才緩緩的，那么冰冷的吐出一句話。

“想離婚，除非她死?！?/p>

他的話再次像無形的匕首一刀一刀砍向我，也許起初沒有那么痛，卻抵不過疼痛蔓延，所有的疼痛神經(jīng)像是瞬間被喚醒。

尖銳的，破碎的，鋪天蓋地。

肝腸寸斷。

我蜷成一團(tuán)，緊緊抓著衣角，好像有血腥在口腔里彌漫。

原來。

為了姚荔枝，他恨我至此！

我沒聽見姚荔枝說話，但我想她是不甘心的。

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卻終究沒換來秦?；慈⑺某兄Z。

“?；备?，那我......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是不是？”

秦?；葱Φ溃骸跋胧裁茨?？安安困了，你先帶他回去。”

姚荔枝不死心：“?；备纾也幌Ｍ阋驗樘K清和毀了自己的幸福，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

“就算為了安安，難道你不想給安安一個幸福的家嗎？”

透過門縫，我看見秦?；吹囊暰€定格在姚荔枝臉上。

我神經(jīng)跟著繃緊。

明明說好了不在乎不期待，卻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秦桑淮忽然朝我這邊看過來，我一緊張，慌亂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