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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殺
裴璟對(duì)那兩個(gè)伙計(jì)道,“兩位小哥不必忙了,我們是來找周保的,他可在?”這周保乃是千金堂的伙計(jì),正是他指認(rèn)了程俊買斷腸草一事。
那兩個(gè)伙計(jì)互相對(duì)望一眼,其中一個(gè)笑道,“裴大人,這周保早不來鋪?zhàn)恿耍剖怯袀€(gè)遠(yuǎn)房表姐給了他一筆錢,但這人吧,沒拿過那么多錢,不曉得該怎么花,被人勾得去賭博了,欠了一屁股債,現(xiàn)在到處躲呢,哪里敢到鋪?zhàn)永飦怼!?/p>
裴璟溫聲道,“你們可知道周保家住哪里嗎?或者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伙計(jì)道,“他連藥鋪都不肯來,哪里敢回家。他家在宣南坊的三條胡同,不過他去六爻賭坊的可能性還大一些?!?/p>
三人從藥鋪出來都覺得有些餓,便隨意挑了個(gè)面攤坐下要了三碗素面,裴璟拿出手帕將凳子擦了又擦,又將桌面反復(fù)擦拭幾次,跟小二要了熱水燙了筷子,方才挑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而陳小刀和曾二郎已然吃了小半碗。
裴璟看陳小刀只吃了不到一半,便將剩下的面推給曾二郎,曾二郎毫不客氣地將她碗里的面倒入自己碗里,一副極為習(xí)慣的模樣,沖裴璟笑笑,“她飯量向來小?!?/p>
裴璟心中浮起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將碗里的素面吃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推給曾二郎,溫聲道,“可能是因?yàn)閯偛藕攘死畲笕思依锼蛠淼臏?,本官竟然也吃不了了,剩下的便?qǐng)?jiān)N敬鷦诎??!?/p>
曾二郎“噗”地一聲差點(diǎn)將碗里的面吐出來,愁眉苦臉道,“這……小人也……”他望著裴璟不豫的眼神,只好將裴璟碗里的面也倒入自己碗中。
裴璟滿意地點(diǎn)頭,“曾校尉慢慢吃,我先跟陳校尉去六爻賭坊查探?!?/p>
“啊?”曾二郎嘴里叼著面吼了一聲。
裴璟不由分說拽著陳小刀往六爻賭場走去,問道,“陳校尉可會(huì)賭博么?”
“玩過幾次。”陳小刀狀似隨意道,“略懂?!?/p>
裴璟點(diǎn)頭,“那本官就放心了。”
他是正經(jīng)的讀書出身,哪里來過賭場這種地方。是以一進(jìn)去整個(gè)人便有種格格不入的別扭之感,他只好站在陳小刀身后,看陳小刀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跟人打聽,“我找周保?!?/p>
“在那邊在那邊?!庇腥烁呗暼轮?,“咦,方才還在那邊的,難道是走了?”
陳小刀立刻往外走,裴璟跟著他在人群噪音中穿梭,陳小刀似是察覺到了裴璟的不適,拽住了他的衣袖,將他拖出了賭坊。
裴璟長吁一口氣,喘息道,“讓陳校尉見笑了,裴某實(shí)在沒來過這種地方?!?/p>
粗鄙的人圍成幾團(tuán),高聲叫嚷著,有嗑瓜子花生的,有拿著茶壺酒囊往自己嘴里灌的,有抱著女子的,更有甚者直接脫了上衣咆哮。
陳小刀微微一笑,“小人明白。其實(shí)大人實(shí)在不必委屈自己來這種地方……”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到有人高喊,“周保,你給我站住?!?/p>
周保光著膀子向陳小刀和裴璟沖過來,陳小刀微微閃身一伸腳,周保便摔在了裴璟身上。陳小刀向著來人亮出腰牌,“錦衣衛(wèi)辦案,閑雜人等回避?!?/p>
追著周保的領(lǐng)頭人原是董賴。董賴看到陳小刀,恨恨道,“又是你?”
陳小刀挑眉,“怎么?董大爺又丟了銀子不成?”
董賴氣道,“他是真欠了我銀子,我借了他一百兩銀子,如今期限已過,欠債還錢乃是天經(jīng)地義,官司就是打到刑部,他也得還我銀子?!?/p>
周?!芭蕖绷艘宦?,叫道,“誰欠了你一百兩?我只借了你十兩銀子,如今三月未到,怎么就滾成了一百兩,你這是高利貸!”
陳小刀對(duì)董賴道,“你們的賬我不管,如今有樁案子需要周保作證,待此案結(jié)束,他欠你十兩也好,一百兩也好,都是你們二人的事?!?/p>
董賴不甘心道,“算你今天走運(yùn),別讓我再碰見你!”邊說邊帶人氣沖沖地走了。
陳小刀看著周保目光凌厲,“你是周保?”
周保嘿嘿點(diǎn)頭笑道,“正是小人?!?/p>
陳小刀將外衣脫下來扔給他,“穿上,像什么樣子?!?/p>
周保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將陳小刀的外套披在身上,“不知二位大人,找小人何事?”
陳小刀指著裴璟,“這位是刑部右侍郎裴璟裴大人。”
周保立刻跪下行禮,裴璟免了他的禮,溫和道,“你可還記得程???”
周保眼珠一轉(zhuǎn),“記得,小人當(dāng)然記得——就是去年六月初二來藥鋪買斷腸草的那位公子?!?/p>
“喔?”裴璟詫異道,“你竟記得如此清楚嗎?”
周保嘆了一聲,“能不清楚嗎?順天府派人來來回回問了六七遍,鎮(zhèn)撫司衙門后來又來來回回問了七八遍,現(xiàn)在又輪到刑部來問,你說我不記清楚點(diǎn)兒行嗎?”
裴璟問,“那你可記得……”
“他穿了一身洗得漿白的深衣,面色似乎有些緊張,買完了斷腸草就匆匆忙忙走了。我之所以能記得他,是因?yàn)樗X袋掉了,那錢帶上繡了一大朵芙蓉花?!?/p>
周保極為熟稔地回答道,“我求求你們,你們?cè)賮韼讉€(gè)人我也是這樣說,小人親眼所見就是這樣,還要問多少次???”
“大膽!”陳小刀喝道,“官府辦案,豈容你抱怨?”
“是是是?!敝鼙R幌伦永蠈?shí)起來,嘿嘿笑道,“小人這不是……實(shí)在被問了太多遍了嘛。”
裴璟打量著他,溫和道,“你確定你沒有看錯(cuò)嗎?”
周??隙ǖ?,“當(dāng)然沒有,小人可以保證?!?/p>
裴璟微笑道,“可我怎么聽說,程俊的錢袋上繡的并不是芙蓉花,而是芍藥。”
“芍藥?”周保一愣,“是芍藥嗎?”
裴璟道,“是芍藥,因?yàn)樗钠拮泳徒猩炙??!?/p>
周保撓了撓頭,一時(shí)竟也拿不定主意,糾結(jié)道,“他妻子叫芍藥嗎?不是叫芙蓉嗎?難道我記錯(cuò)了?”
裴璟面色一沉,喝到,“大膽周保,竟敢在公堂之上作偽證,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
周保緊張地嘿嘿笑了兩聲,“大人哪里話,小人怎么敢?”一邊說一邊退后兩步,將身上的衣服向二人一扔,拔腿便跑。
陳小刀和裴璟便一起去追。
周保哪里跑得過陳小刀,無非是陳小刀顧忌裴璟,不敢跑太快讓了他兩條街,待一個(gè)胡同轉(zhuǎn)角處看不到裴璟的身影時(shí),陳小刀一躍而起飄到了周保的面前。
周保回身便向另外一個(gè)方向跑去,跑了幾步便看到陳小刀又到了他面前,來回幾次之后,周保氣喘吁吁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陳小刀陰沉一笑,一腳將他踢倒,抽出腰間的刀對(duì)著他的脖子,“給我走?!?/p>
周保緩緩起身,遠(yuǎn)處裴璟才小跑著趕到,“有勞陳校尉?!?/p>
陳小刀收起刀,找了根繩子將周保的兩只手拴住,裴璟又含笑問周保,“你跑什么?”
周保被他笑得瘆得慌,只好叫道,“大人,冤枉啊大人。”他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小人記不清那錢袋上究竟是芙蓉還是芍藥了,但那程俊鐵定來過藥鋪沒錯(cuò)啊?!?/p>
裴璟于是又問道,“那你——到底在跑什么?”
周保被他一噎,裴璟面朝他微笑道,“說罷,是誰派你污蔑程俊的?”
“沒有啊大人,冤枉啊大人?!敝鼙R贿吔幸贿呁饪?,似是還在想法子逃走。
裴璟指了指身旁的陳小刀沉了臉,“你知道錦衣衛(wèi)的詔獄嗎?你若再不說實(shí)話,這位錦衣衛(wèi)大人便讓你領(lǐng)教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詔獄?!?/p>
陳小刀抽出刀在他膀子上輕輕劃了一下,周保頓時(shí)叫得如同殺豬一般,“不要啊,我說、我說?!?/p>
他喘息道,“是……是……”他突然扭頭看著巷口一側(cè),驚懼道,“有人來了!”
裴璟含笑道,“你這招是我玩剩下的了?!?/p>
陳小刀卻是真的聽到了腳步聲,他側(cè)頭便看到一個(gè)黑衣人提著刀向裴璟沖過來。
“小心!”
陳小刀高喝一聲伸手去拉裴璟。
周保登時(shí)撒腿便跑。
眼前劈頭迎來一把刀,裴璟辦案多年,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如此清晰地受到威脅。
他下意識(shí)地伸出手去擋,卻感覺到一個(gè)柔軟有力的手驀地拉住自己向后一扯,他整個(gè)人的身子都貼著陳小刀的,鼻間傳來她身上混雜著極淡的香氣與輕微的酒氣,四目相對(duì)之際,他竟心跳得快了一拍,只知道扶住她的肩膀。
陳小刀一手護(hù)著裴璟,另一只手持刀向?qū)Ψ焦ト?,?duì)方并不戀戰(zhàn),后退幾步躍上屋頂消失不見了。
陳小刀怕對(duì)方是沖著裴璟而來,也不敢追,一回頭看到裴璟的手上一道鮮紅的刀傷,血液不停地涌出,她立刻從袖中掏出手帕摁住他的傷口,又從腰間掏出一瓶金瘡藥替他敷上,道,“這幾天不可碰水?!?/p>
裴璟看著她替自己包扎的手,恍惚了一瞬,抬眼打量陳小刀片刻,道,“裴某謹(jǐn)記,多謝陳校尉?!?/p>
陳小刀包扎得極為工整,她似是將手帕翻折起來護(hù)在裴璟的傷口,隨后將幾個(gè)角折入手帕中,并沒有打結(jié),卻十分結(jié)實(shí)。
裴璟用力晃了晃自己的手,看手帕絲毫沒有要掉的意思,不禁望著她微笑道,“陳校尉真是生了一雙巧手,這次多虧陳校尉?!?/p>
陳小刀道,“大人客氣,我們?cè)谕饪呐鰬T了,難免受傷,這只是小意思罷了?!?/p>
裴璟點(diǎn)頭一笑,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的手,語氣頗為惋惜道,“可惜讓周保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