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奇緣，大限將至

慈寧宮。

“太皇太后都知道，還揭穿嬪妾。白白讓嬪妾在大長公主和落貴人面前沒了臉?！?/p>

柒玥笑著與太皇太后、大長公主、落貴人說話，可陡的話音一落，想起來一事，赫舍里氏落菡，那落兮豈不是沖撞了她的名諱？

原本她倒還沒注意，左右回清心堂時日不多，與落貴人不過在承乾宮見了兩回罷了，連話都沒說過，如今從嘴里叫出落貴人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不行！這下人的名字不能沖撞了主子的名字，沒得被別人拿了她們的把柄，倒是連累落兮，她回去要給落兮改名字才是！只是，改什么好呢？別人在笑著，柒玥顯然已經(jīng)走神了。

還是柒玥感覺到室內(nèi)的安靜，才發(fā)現(xiàn)眾人都看著自己，立馬又鬧了個紅臉。

“哀家說的沒錯吧，慣會迷糊躲懶的?！碧侍笾噶似猥h，對大長公主說道，言語中頗是無奈，卻也能看出來對柒玥的寵溺。

“是，是，是，額娘你就盡管編排，口是心非吧，”大長公主翻了個白眼，對著太皇太后半是無奈半是取笑，“你當女兒不知道，這玥貴人是你自己瞧中了，才任由燁兒選進了宮里的，這又埋怨起來，女兒猜測皇額娘是故意炫耀的吧？”

說完，大長公主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太皇太后卻有些低沉的快速瞥了落貴人一眼，好在落貴人正好低個頭。

柒玥聽到大長公主說的話，也是一驚，什么時候還有這種事情？她怎么沒聽說？柒玥驚訝的看向太皇太后，正好看見太皇太后飛快的瞥了一眼落貴人。

柒玥轉(zhuǎn)而又疑惑起來，此事和落貴人有關？也不對，落貴人才進宮，自己和她沒交集，那就是……和仁孝皇后有關！

可仁孝皇后和她也沒有關系??！

柒玥掩住心里的好奇，陪著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就見太皇太后趕人了，累了，讓她們都回去，又說是有兩句話和柒玥私下交代，留下了柒玥。

大長公主也沒多想，應了是便告退離開，倒是落貴人滿是疑惑的離開，出了內(nèi)室前，還回了一次頭。

柒玥不知道太皇太后要和她說什么，有些不安的坐在一旁的錦凳上。

“你一定很好奇剛剛大長公主說的話吧?！蔽⑽⑿艘幌拢忸^沒了動靜，太皇太后才輕輕的開了口。

“是?！逼猥h點頭應是，“嬪妾以后自己只是選秀進來的，從沒想過還有大長公主說的那情況，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太皇太后笑了，“要不是哀家自己瞧中了你，又如何對你比對旁的妃嬪好，這些你不會沒有感覺吧？”

“嬪妾自然知道，”柒玥咻的紅了臉，“太皇太后對嬪妾照顧那么多，又那么嬪妾，嬪妾還以為，還以為……”

她當然知道太皇太后對自己不一樣，本來還以為是皇上的緣故，后來進了冷宮后，太皇太后還很照顧她，她也是疑惑了好一陣子，如今能得太皇太后的解惑，也是松了口氣。

“還以為什么？”太皇太后取笑道，“還以為是皇上來說項，還是以為因著你姐姐，因著你家世？”

“嬪妾以為是嬪妾長的好看來著，”柒玥眨了眨眼睛，發(fā)現(xiàn)太皇太后給的反問，哪個答案都不好，索性自己換了一個不要臉的來答，“所以嬪妾猜想著，太皇太后第一次見到嬪妾的時候，定然在想，這個丫頭長的不錯，留著吧，也好養(yǎng)養(yǎng)眼?！?/p>

柒玥一邊不要臉，一邊低沉著聲音假裝如何說。

太皇太后看到柒玥如此滑稽逗她，更加歡快的笑了，“罷了罷了，索性告訴你吧，第一次見你就發(fā)現(xiàn)你油嘴滑舌，哀家才喜歡你的，哼，才不是因為你漂亮，你姐姐可比你漂亮多了?！?/p>

柒玥被太皇太后這么一取笑，無語的很，可心里也是歡喜的很。

原來太皇太后是因為第一次見了自己很歡喜，才喜歡自己的，所以才同意皇上選秀她進來的，真好。

等等？第一次見面？她和太皇太后第一次見不是在慈寧宮嗎？那時她已經(jīng)進了宮??！

“太皇太后在嬪妾進宮前見過嬪妾嗎？”柒玥一下子沒了笑容，有些疑惑的問向太皇太后，“什么時候，嬪妾怎么沒印象？”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與太皇太后見過了？太皇太后住在后宮很多年沒出宮了，她也沒機會看見啊。

她在殿選之前，倒是在崇敬殿待了一個月，也去了承乾宮一趟，莫不是那個時候在哪碰見了？可也不對啊，當時是惜若帶著她的，沒道理遇見了太皇太后不請安啊。

這邊柒玥皺著眉頭在回憶，那邊太皇太后聽到柒玥的問題，忍不住拿眼剜了柒玥一眼，“自是見過，唔，估摸著你那時不大，就六七歲吧，在御花園里看見你的?！?/p>

“六七歲？”柒玥傻眼了，不相信的追問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嬪妾六七歲的時候進過宮，還去過御花園？”

“嗯，”想到這里，太皇太后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帶上一種難過的嗓音回憶道，“那年你和你額娘進宮看你姐姐，你姐姐喜歡你，你額娘走的時候便留了你在宮里多住兩日，哪知道這么巧就碰上了茹芳那孩子生咱們太子?！?/p>

什么？仁孝皇后生太子的時候？哪豈不也是仁孝皇后賓天的時候！

“有這事嗎？”柒玥歪著腦袋使勁想，也沒一點印象，反而額頭隱隱約約的作疼。

“你記不??？”這下太皇太后也迷糊了，“你那時雖小，可到底也有些印象才是，難不成一點印象也沒有？”

“真沒有，”柒玥嘟起嘴巴來，“估計是嬪妾腦子不好，沒記住。”

“你這孩子，哪怕是實話，也不能這么說自己啊?！碧侍蟪蛄似猥h一眼。

“……”柒玥。

“好吧，你沒印象就沒印象吧，”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左右哀家想和你說話，便把遇見你的事情和你說一說吧?！?/p>

“娘娘先喝點兒粥吧，”一旁的蘇沫兒適時的插話道，“娘娘晚上沒用，大長公主勸你都沒用，你這時候再不用，帶會兒沒力氣和玥貴人說話?！?/p>

“是啊，太皇太后你用些粥，嬪妾今日陪你多說一會話，”柒玥也勸道。

“好吧?！碧侍蟊緛磉€想擺手不用，被柒玥這么一勸，便應了。

蘇沫兒一聽太后應了，也是開心，連忙出去端了早就準備好的粥進來，剛準備自己上前服侍，被柒玥攔住了，“蘇沫兒姑姑，還是我來吧?！?/p>

柒玥服侍著太皇太后用了一點粥后，又坐回了錦凳，聽太皇太后慢慢說來。

“茹芳是哀家覺得最有福氣也最沒福氣的孩子，在世人眼里，她是皇上的皇后，大清的國母，生下了太子，最有福氣了，可是她卻沒有命享受這一切。哀家覺得她有福氣，是因為皇上對她真心相待，而這是先帝和……太宗所不能做到的。”說到太宗的時候，太皇太后有些停頓。

想起皇太極，太皇太后替自己悲哀的同時，也替姑姑哲哲感到遺憾。

一個皇帝如果都不能對自己的皇后真心相待，或者多些敬重，皇后即使風光也算不上有福氣吧。

燁兒能不隨太宗和先帝，她感到很欣慰，也無遺憾。

“茹芳生下太子就血崩而亡，皇上難過至極，哀家得了信，便出了慈寧宮去坤寧宮尋他，卻聽宮人說皇上心情不好，去御花園了，哀家又追去了御花園，想要去安慰他，哪曾想……”說到這里，太皇太后看向了柒玥。

“……”柒玥眨了眨眼睛，太皇太后莫不是說她在安慰皇上？

“一個小丫頭，不過六七歲，和皇上說話也是口齒伶俐，你對皇上說吃過綠豆糕就不難過了，哀家沒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吃了你那塊綠豆糕，哀家也就沒出來打擾你們，所以哀家見過你，你沒見過哀家，”太皇太后微微笑了起來，“哀家當時就在想，若是這個小丫頭能陪著皇上，哀家以后不能陪著皇上也會放心了。后來，你進宮也有一方面是哀家的相助呢?！?/p>

“所以，這就是太皇太后喜歡嬪妾的原因，”柒玥聽完了也不敢相信，“難怪，難怪嬪妾錯過了殿選，被皇上破例封為貴人，也沒人非議，都是太皇太后的原因嘍？”

“那是當然，”太皇太后果斷的承認了，“皇上要冊封你為貴人，不說有幾個妃嬪來哀家這里訴苦了，就是太后也說皇上此舉不當呢，不過都被哀家一句話堵了回去?！?/p>

“……”這本就不當啊，柒玥忍著不翻白眼，“太皇太后說了哪句話？”

“哀家回她們說，巧了，哀家也想給她破例來著，被皇上搶先了?！?/p>

“……”果然一針見血，就算皇上不破例，太皇太后也會破例的，她們能都攔下去嗎？

等等？柒玥想起來一件事情。

“太皇太后，那崇敬殿里，你是不是也安排了人？要不然怎么嬪妾頻頻出錯，都沒被趕出宮去？”當時她還以為那些是姐姐的安排，后來姐妹二人說清楚之后，都以為是其他妃嬪讓她進來好姐妹相斗的。

“當然了，不然萬一你被篩選下去，哀家豈不是白高興一場?！碧侍蠼o了柒玥一個白眼。

“太皇太后當真是用心良苦啊?！逼猥h臉笑心哭起來。

“沒辦法，”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哀家老了，不能陪皇上太久了，總得找個能和皇上一起走下去的。”

“太皇太后別胡說，”柒玥有些紅了眼眶，忍不住將錦凳往床邊拉了拉，去握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還要看太子大婚，還要抱玄孫呢?！?/p>

太皇太后的手已經(jīng)瘦的皮包了骨頭，握在手里既覺得硌人，又覺得心酸。

“太子還年幼，哀家是等不到了，”太皇太后的聲音里帶了些許遺憾，“再說了哀家有孫子，也有曾孫就滿足了，太子大婚生子，讓太后去抱曾孫好了，哀家能看著皇上開開心心，有人陪，有人伴，就夠了。哀家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如今也國泰民安，哀家真的沒有遺憾了?！?/p>

沒有遺憾嗎？太皇太后在心里苦笑，有些遺憾，不是繼續(xù)活著就能解決的了，人固有一死，或甘心，或不甘心，而她選擇甘心的離開。

“太皇太后，你別這樣說，”柒玥眼眶里的淚珠忍不住落了下來，“嬪妾舍不得你，皇上也會難過傷心舍不得你的?！?/p>

“玥兒別哭，”太皇太后伸手去拭柒玥臉上的眼淚，“這都是不能更改的命，但哀家相信，你陪在皇上身邊，皇上定能減輕痛苦，答應哀家，好好陪在皇上身邊，行嗎？哪怕……哪怕皇上做錯了事情，你也要原諒他，陪著他，行嗎？”

行嗎？

柒玥忍不住問自己，是不是下一次和皇上再吵一架，就得去重華宮住四年，十四年，甚至四十年？

可是，看著太皇太后這樣，她不忍搖頭，不忍拒絕，只能點頭應了，“好，嬪妾答應太皇太后?！?/p>

“那就好，那就好?！?/p>

“太皇太后，”柒玥忍不住問了出來，“為什么是嬪妾？仁孝皇后賓天的時候，嬪妾不過六七歲，那時宮里，孝昭皇后在，如今宮里還有皇貴妃，還有貴妃，甚至還有這么多為皇上生兒育女的妃嬪，為什么太皇太后相信嬪妾，讓嬪妾陪在皇上身邊？”

她不認為自己有多好，有多賢惠，能讓太皇太后避開皇貴妃，貴妃和四妃等人，來將她挑選出來。

“你很疑惑？”太皇太后平淡的問道，“好吧，哀家雖然初次見你就有了這樣的心思，可為何是現(xiàn)在才和你說呢，不僅是因為哀家大限將至，還是因為哀家沒有看錯人?！?/p>

“……”沒看錯人？太皇太后還對她進行了考驗嗎？

“疏影和素影姐妹二人，自是賢惠淑貞，疏影更是端莊大氣，知書達禮，可她們更對鈕鈷祿氏一族忠心?！碧侍髧@了口氣，“卻對皇上少了一些純心?！?/p>

“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