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zāi)首日，水澤城外粥棚沿著官道排開，足足有百余個(gè)。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水澤城附近的災(zāi)民聞?dòng)嵹s來，蜂擁而至。

第一批抵達(dá)的災(zāi)民多達(dá)三千余人，均是灰頭土臉面黃肌瘦，狼狽至極。

領(lǐng)了粥米，不少人對李家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當(dāng)然，這其中也有人破口大罵。

罵李家為什么不早點(diǎn)開棚布粥，這樣他們也不會(huì)易子而食了。

眾生百態(tài)，污言穢語，在知府俞大人的訓(xùn)斥下才有所克制。

這位老大人生怕這些話傳到李玄夜耳朵里，惹得他取締了粥棚。

李家出錢，官府出力。

賑災(zāi)首日狀況不錯(cuò)，災(zāi)民們漸漸趨于安穩(wěn)。

但第二天，事情開始往不好的方向發(fā)展。

“少爺，粥棚那邊出亂子了?！?/p>

被李玄夜打法去盯著粥棚的家仆李二匆匆趕回來，面容焦急。

挺遠(yuǎn)的老槐樹下，李玄夜躺在藤椅上輕輕搖晃。

“怎么，這么快就有人扮作災(zāi)民去粥棚騙吃騙喝了？”

李二聞言瞪大了眼睛，“少爺，你怎么知道的?！?/p>

李玄夜在藤椅上伸了個(gè)懶腰，不緊不慢說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人性就是如此?！?/p>

李二氣的長嘆一聲，攤手道：“少爺，那些粥米可都是您真金白銀買的，現(xiàn)在都白白便宜城里的那些小人了。”

“對付小人，往往需要一些卑鄙手段?！?/p>

李玄夜招了招手，李二連忙俯身貼過去。

他小聲嘀咕了幾句，李二露出滿臉壞笑。

“少爺，還是你有辦法，小的這就去辦！”

話音一落，李二匆匆離去。

過了一個(gè)時(shí)辰，又有人從外面進(jìn)來。

穿著緋色官袍的俞大人面露急切，還未到跟前就質(zhì)問道：“駙馬，您這是什么意思，為何要在給百姓吃的粥米里撒上泥巴？”

李玄夜坐起身來，不急不忙的品茶。

“怎么，難不成俞大人以為本公子是在故意羞辱那些難民？”

俞大人板起臉色，氣憤道：“難道不是嗎？”

李玄夜嘆了口氣，緩緩道：“俞大人，城里有人扮作難民在粥棚白吃白喝，若是不在里面攪上泥土，那布施的粥棚要養(yǎng)活的人可就不止難民，還有城里的奸詐小人了?！?/p>

聽見這話，俞大人面露詫異。

原來李玄夜在粥里摻上泥土，是為了勸退那些貪小便宜的人。

“可讓難民吃土，這也......”

不等俞大人把話說完，李玄夜便笑著問道：“俞大人，李家未布粥之前，這些百姓樹皮能吃得，草皮能吃得，觀音土能吃得，現(xiàn)在吃不得了？”

俞大人怔了怔，嘆了口氣說道：“駙馬言之有理，是本官想當(dāng)然了。”

李玄夜微微頷首，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俞大人，本公子看得出來你是個(gè)為民著想的好官，但非常之時(shí)，當(dāng)行非常手段，希望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大人您就不要這般急著興師問罪了?！?/p>

俞大人苦笑一聲，拱手道：“慚愧，慚愧。”

寒暄幾句，俞大人拱手告辭。

他前腳剛走，管家又過來通報(bào)。

“少爺，趙欽月說她染了風(fēng)寒，吵著鬧著要見您一面?！?/p>

李玄夜輕笑一聲，才一天她就沉不住氣了。

“行吧，那就見一見?！?/p>

起身來到柴房，李玄夜推門而入。

逼仄的房間里，趙欽月從稻草堆里爬起來，死死抱住他。

“玄夜哥哥，你查清楚沒有，這里有好多蟲子，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李玄夜嘴角露出笑意，手掌在趙欽月后背輕輕拍了拍。

“已經(jīng)查清楚了，九公主果然沒安好心。”

趙欽月心中一喜，連忙道：“那你可不能把我關(guān)在柴房里了?！?/p>

“那是自然?！?/p>

李玄夜語氣溫柔，順勢抓住她的手，“往后你就安心住在府上，等我處理完賑災(zāi)的事情，就想辦法讓你做小?！?/p>

趙欽月表情僵了僵，語氣哀怨道：“玄夜哥哥，九公主這般設(shè)計(jì)你，你怎么還幫朝廷賑災(zāi)，這不是白白浪費(fèi)錢嗎？”

“這事情不辦不行，不然皇上降罪，我可承受不起?！?/p>

說話間，李玄夜招來兩個(gè)丫鬟，“你們帶她去洗漱，往后小心伺候著?！?/p>

吩咐完，李玄夜又轉(zhuǎn)向管家說道：“自從李家賑災(zāi)布粥的事情傳出去之后，城里的米面都漲價(jià)了，你吩咐下去，讓商會(huì)的執(zhí)事去通、云兩城買入糧食。”

“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管家腳步匆忙去辦差事，趙欽月則面露異樣，跟著丫鬟緩緩離去。

賑災(zāi)第三日，清晨。

馬車停在李府門口，管家去而復(fù)返，滿頭大汗。

“少爺，大事不好?！?/p>

李玄夜從睡夢中慵懶醒來，睡眼惺忪道：“怎么，天塌了？”

管家急得直拍手背，“少爺，昨兒老奴按照您要指示去通城、云城采買糧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邊的糧食跟咱們水城的糧食一樣，價(jià)格整整翻了三倍?！?/p>

“多少？三倍？”

李玄夜表情凝重，連忙問道：“粥棚那邊還有多少糧食？”

“已經(jīng)吃完了！”

管家唉聲嘆氣，“我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看見有災(zāi)民吃不上飯，開始打砸粥棚，甚至還有人打罵李家是騙子，要找上門來算賬的！”

“他們怎么能這樣！”

李玄夜還未開口說什么，趙欽月卻先一步打抱不平。

她從外面進(jìn)來，滿臉氣惱。

“玄夜哥哥好心給他們粥喝，他們不記好也就罷了，怎么還這般蠻橫無理?！?/p>

說話間，趙欽月坐在床沿，摟著李玄夜的腰癟嘴道：“玄夜哥哥，依我看這事你還是別辦了，讓朝廷自己想辦法算了，反正你已經(jīng)盡過力了?！?/p>

“那怎么行？”

李玄夜長吁短嘆，“現(xiàn)在反悔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想撂挑子，也得等到跟九公主成親之后?！?/p>

說完，李玄夜看向管家，“管家，三倍就三倍，你再跑一趟，盡可能多買點(diǎn)。”

聞言，趙欽月依偎在他懷里，眼神里浮現(xiàn)一抹譏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