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嶼先生，您確定要加入數(shù)字生命計劃么？我必須提醒您，計劃如果成功，您會成為一個沒有任何情緒和知覺的……機器人?！?/p>

“您之前研發(fā)出的漸凍癥特效藥已經(jīng)在您身上生效了，按理來說您是有完全被治愈的希望的，而且我聽說您和妻子已經(jīng)在籌備婚禮，我建議您還是好好……”

裴思嶼帶著耳機，沒等電話那頭將話說完，便開口打斷了他。

“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申請書已經(jīng)發(fā)到貴部門郵箱。”

聽筒里的聲音停頓了一陣，隨后才開口道：“好的，那么一個月后，我們會派人來接您。”

裴思嶼這才伸手摘下耳機，指骨已經(jīng)捏得發(fā)白。

外面曖昧的喘.息聲正鉆進耳朵，和著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語。

“別鬧了，思嶼該醒過來了……”

“醒過來又怎么樣？他現(xiàn)在就是個接近失聰?shù)拿@子，你忘了么？他的助聽器沒電了，你先前才拿走幫他充電?！?/p>

未婚妻沈靜姝的聲音與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裴思瑾的喘.息交織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大概是稍微放心了些，沈靜姝語氣里的抗拒意味也淡了很多：“你別這么說他，畢竟他是你哥哥?！?/p>

“那又怎么樣？”

裴司謹笑得含糊：“裴家的一切以后都會是我的，連你這個未來的嫂子，今后也是我的?！?/p>

“這么拘束做什么？都一周沒有見面，你就不想我？”

心臟不受控傳來一股絞痛，痛得眼前發(fā)黑。

裴思嶼坐在床上，恍惚低頭看向樓下。

準備婚慶的工作人員正將巨大的婚紗照安放在酒店門外，照片上的他和沈靜姝擁抱在一起，眼神交纏，耳鬢廝磨。

這是他們的舉行婚禮的酒店，原本還有半個月，他和沈靜姝就要成為夫妻了。

可那個曾經(jīng)說此生只愛他一個人的女人，現(xiàn)在在半個月后會用來迎親的“新房”里與裴司謹茍且。

多年來，其實他也習慣了裴司謹搶走他的東西，之前雖然因為生病聽力和視力都受損，但也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那些親密的蛛絲馬跡。

只是直到親耳聽見，裴思嶼才體會到那股被最愛背叛的切膚之痛，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好在，他很快就會離開，也可以割舍掉這些情感，安心繼續(xù)科研了。

聲音持續(xù)了很久很久，久到酒店房間的門鈴被按響，聲音才戛然而止。

外面?zhèn)鱽砀O窣響動，很快，門被打開了，似乎是酒店的工作人員讓他們下去看看宴會廳的布置。

沈靜姝推門進來，看見裴思嶼靠在床邊睜著眼，明顯愣住了：“思嶼？你什么時候醒的？”

裴思嶼慢慢將頭轉(zhuǎn)過去，沈靜姝身上正穿著他之前定制的婚紗，裙擺還有些凌亂，脖頸處細看，也能瞧見丁點紅痕。

對視間，她眼神明顯帶著些慌亂。

“嫂子，你忘了么？大哥的視力和聽力現(xiàn)在都不算好?！?/p>

裴司謹穿著西裝進來，看他的眼神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嘲弄。

他手上拿著助聽器，若無其事上前幫裴思嶼帶上：“大哥，彩排辛苦了吧？怎么醒了也不叫我們？”

“爸媽不太放心你，所以叫我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剛剛我跟嫂子在外面商量了一下婚禮流程?！?/p>

裴思嶼搭在床邊的手微微緊了緊，語氣冷淡：“你也辛苦了?！?/p>

裴司謹勾了勾唇：“我們是兄弟，說這些客氣話干什么？只要能幫上大哥就好?！?/p>

沈靜姝似乎也松了口氣，接起電話聽了幾句，才上前攙扶裴思嶼。

“睡得好嗎？身體有沒有什么不舒服？怎么手這么冷？是不是房間里暖氣不夠重？”

她握著裴思嶼的手，聲音里的溫柔和關切濃得化不開：“怎么也不叫我呢？要是受涼感冒了可怎么辦？你身體本來就不好?！?/p>

“我先前讓人定制了幾套全新的羊絨內(nèi)搭和襪子，剛好都送過來了，我?guī)湍銚Q上?！?/p>

一邊說，沈靜姝快步轉(zhuǎn)身去客廳，拿著一只紙袋進來。

那位工作人員站在門口，語氣艷羨：“沈小姐對您未婚夫可真好，這么多年不離不棄照顧，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p>

“裴先生，您有這樣的未婚妻，真是好福氣啊?！?/p>

沈靜姝聽見這話，卻嚴肅開口：“不，能嫁給思嶼，是我三生有幸，他是因為我才會生病的?！?/p>

說完，她伸手要掀開被子：“阿嶼，我?guī)湍銚Q衣服?！?/p>

“不用了?！?/p>

裴思嶼嗅著她身上那股難聞味道，只覺得呼吸更艱難：“你出去吧，找一位男服務員過來幫我換?！?/p>

沈靜姝愣了愣，眼神有些受傷：“可是之前……”

“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p>

裴思嶼別過頭，壓著聲音里那一絲沙?。骸安皇沁€要準備彩排么？別耽誤時間了?！?/p>

沈靜姝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看見裴司謹和工作人員在，又覺得裴思嶼大概只是不想在這些人面前露怯。

“那我去叫人來?！?/p>

她善解人意帶著裴司謹兩人出去，很快便有一位男服務生來幫裴思嶼整理衣服。

裴思嶼看著自己瘦弱的身體，自嘲牽了牽唇。

沈靜姝說的沒錯，他變成這樣，的確是為了她。

五年前，他們剛剛訂婚不久，卻在旅游途中出了車禍。

他第一時間將她護在懷中，自己卻腦部受創(chuàng)，再后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肌肉無力、萎縮的癥狀。

醫(yī)生得出結(jié)論，他極有可能是因為腦部運動神經(jīng)元受傷引發(fā)了漸凍癥。

那時候，沈靜姝哭著說會照顧他一輩子，不管他變成什么模樣都會愛他。

可現(xiàn)實將幻想砸得粉碎。

等內(nèi)搭換好，裴思嶼被服務生推出房間下樓，卻看見裴司謹身上穿著與婚紗同款的禮服。

沈靜姝緊貼著他站在司儀身邊，神色莫名。

裴思嶼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驀然暴起青筋。

那是他為自己設計的禮服……而今穿在裴司謹身上？

而此時，沈靜姝也看見他過來，表情更不自然。

“思嶼，你來了？”

“司儀剛剛提出，讓司謹代替你走婚禮的流程。”

她斟酌著開口，眼神顯然有些愧疚和閃躲：“不過如果你不愿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