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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程素年稍一蹙眉,轉(zhuǎn)身加快腳步,凜然走到那衙役指著的井旁,順著那衙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指,看向井里頭。
那是并排的一雙井中的一個,落在破廟院子一角。
桂隴州百姓稱這種井為雙孖井,一口用于汲水取用,鄰挨著的那口通常沒有水,只借井壁的陰涼儲存食物。
破廟中的這一雙孖井,都沒有汲水用的轆轤,并都以寬大木板做井蓋。若不是其中一口的井蓋被挪到一旁,從外表來看,一時之間會難以分辨哪口是水井,哪口是藏井。
程素年探身看下去,皺眉先避開了撲面而來的腥臭氣。那氣味倒不像是腐壞尸體的味道,而更像臭雞蛋味,夾雜了酒香及枯葉青草的味道,香臭交織,令人作嘔。
隨行侍衛(wèi)江城見他這般,立即遞來一方干凈帕子。程素年捂了口鼻,再看向足有三丈深的陰暗井下。隱隱約約只見得幾個人形物交疊,日已西斜,未落到井中,其實也分辨不清其中細節(jié)。
程素年問衙役頭領:“底下是縣令韋宏才么?”
那衙役頭領以衣袖捂住口鼻也往下看,這那了半晌,遲疑搖頭:“這......小的也看不太出來。”
“你跟韋縣令同在縣衙中,你手底下的人能分辨出,你分辨不出?”
程素年似笑非笑,視線盯在衙役頭領臉上,盯得他面色漲紅,狡辯了一句:“井內(nèi)無光,又這般深,縱有火眼金睛也分辨不出吧?”
程素年似笑非笑的眼便睇向先前那個衙役,但也只是掃過一眼,隨即沉聲吩咐江城:“找兩面銅鏡來?!?/p>
江城機靈,立即以銅鏡映出兩道折射光線,照進狹窄井中。
有了光,井下面朝下交疊的三具尸體便清晰可見,其中一人是光頭,是和尚的打扮,被壓在最底下。最上頭的是個婦人,以布巾包著頭。
而被下頭的和尚、上頭的婦人夾在當中的是一個身著青色官服的男子,烏紗帽還落在手側。
幾個圍過來認人的衙役見狀都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憤憤驚呼:
“真是韋大人!”
“是誰殺了韋大人?!”
程素年眸色一沉,握緊了拳。
——
李家老宅,祠堂。
李輕歌等麻叔將地上的碎瓦碎木清掃干凈,去山下買新瓦片的間隙,才又走進祠堂里頭。
這一次,沒有雙拐,健步如飛。
開了個“天窗”后,老舊的祠堂光線好了不少,不用點燈點蠟,四面干裂的土墻也能被清晰瞧見,李輕歌從坑洼的痕跡中感受到百年流失的歲月,不知道為何心下悵然,想自己站的這個位置,先祖百年前大概也站過的。
先祖為何要將一塊銅鏡埋在泥墻里呢?像是想要讓它永不見天日的樣子。
是因為里頭的妖怪嗎?那個在短短幾句話里,總是自稱素年的妖怪?總不能是被她先祖鎮(zhèn)壓在里頭的吧?
李輕歌小心翼翼,纏著繃帶的手拎起那塊銅鏡。因生怕再飛出奇怪的東西,她離得很遠地拿著,小心變換角度,仔細地看,試圖看出這銅鏡與眾不同的地方。
但其實并沒有。
青銅并不是難傳世的東西,她手中這塊銅鏡背面是線條繁復的百花圖,花朵細小,形態(tài)不一,俯仰生姿。而填了線條之間的空隙的,是她三天前流出的血。血早干涸成了褐色,煞是觸目驚心。
不論造型還是做工,這銅鏡都比不上她在網(wǎng)上查閱的博物館或是民間藏品。無銘文無落款,也不知道是誰家鑄就,是贈親還是娶妻用?是法器還是冥器?李輕歌在網(wǎng)上翻來覆去查了四個小時,還是一無所獲。
日光下,銅鏡的銹跡、血跡、斑駁的歲月痕跡巨細無靡展露無遺,早就失去了基本的映照功能。而她那“不必”兩個字,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觸發(fā)它浮現(xiàn)文字的條件,或者說銅鏡里的妖怪現(xiàn)身的條件,到底是什么?
李輕歌百思不得其解。
拎著銅鏡繞著老宅繞了一圈,在老宅后頭極腰深的草叢里找到了一把奇怪的兵器。比照印象中從銅鏡竄出的黑影,李輕歌確定當時想要襲擊她的武器,便是這一把刀柄長得像槍一樣的古樸兵器。
“我覺得我還需要一個實驗。”
十指連心痛,李輕歌艱難一手拎刀一手捏銅鏡,決定在今晚午夜時分,再試一試。
三更,該是鬼門大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