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舟邀兩人進(jìn)了天香樓。

慕晚舟是這里的主子，霞光暖橙的裙擺翩然而過，人人皆認(rèn)識(shí)。

反觀她牽著個(gè)小童，棕紅衣袍小發(fā)髻，一雙眼圓溜溜地往四處瞧，大步跟著慕晚舟。

唯有，兩人身后跟著的男子，身材頎長，玉面鳳眸，淡漠一雙眼目不斜視，含笑看著慕晚舟和那小童。

常來的熟客暗自稱奇。

“我記得這慕掌柜的，是首輔夫人，可這小童，瞧著卻不像是首輔家的公子。”

“身后跟著的男人，也不是首輔大人呀......不過，此人走時(shí)腳步如貓無聲，武功不錯(cuò)，卻是個(gè)書生長相，倒是奇了！”

“而今女子當(dāng)真失德，丈夫不在，反倒是外男小童跟著，嘖嘖，真是不守婦道。”

“那又如何？你看那公子舉手投足不輸首輔，應(yīng)當(dāng)是非富即貴，一位貴人，一位首輔夫人，你也只能在背后編排兩句，還真能罵到人家面前去不成？”

廳堂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

小荷管事聽見兩句，氣得抿嘴跺腳，卷了帕子掃去。

“吃飯也堵不住這些人的嘴！”

她氣得去找慕晚舟告狀。

慕晚舟正挑了些點(diǎn)心給林瑜。

聽聞此言，她不過美眸輕抬。

“天香樓的這些客人，都是達(dá)官顯貴，縱私下胡說，面上卻也看得出云公子身份不凡，不敢招惹，有些話只要不放到明面上來，你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們?nèi)?。?/p>

“不過，你也叫人去桌子上，添兩杯茶，只說，天香樓的姑娘們喜歡孩童，還在研究孩童的口味，若是他們家中的公子小姐也愛吃點(diǎn)心，也可帶到我跟前......”

“我自會(huì)抱在懷里，一一帶著她們細(xì)品點(diǎn)心的。”

說話間。

慕晚舟已然捏了一塊糕點(diǎn)，放到林瑜嘴邊。

林瑜嗷嗚一口咬下半塊，笑瞇瞇。

“甜的喔?！?/p>

“自然?！蹦酵碇蹖⑹Ｏ掳雺K放回碟子里，向小荷淺笑，“天香樓的貴客愛吃甜，只有長舌愛卷些咸的酸的，最后吃成個(gè)苦味，也不知他們是貴客，還是長舌?！?/p>

說完，慕晚舟將掌管護(hù)院的腰牌遞給小荷。

言外之意，若是有人吃著天香樓的糕點(diǎn)，還要說天香樓當(dāng)家的不是，大可吃些苦頭。

小荷得了吩咐，一一吩咐下去。

先是糕點(diǎn)恭敬話說著，堵了客人的嘴。

再有人喝醉鬧事，便叫護(hù)院反扣兩條手臂，將人帶出去。

軟硬兼施。

那些閑言碎語自然也少了。

云驥看在眼里，看向慕晚舟的眼神里也多了幾份贊許。

面對(duì)流言不卑不亢，并不自亂陣腳，已然遠(yuǎn)勝旁人許多。

“云公子也不喜歡吃甜的？”

慕晚舟見他沉默不語，手邊糕點(diǎn)一塊未動(dòng)，美眸輕輕一抬，帶著幾分冷冽，看得云驥動(dòng)作一頓。

云驥思來想去，拿了一塊龍須酥。

他若是不吃甜的，是不是也要被當(dāng)做長舌打出去？

疑惑之間。

旁的慕晚舟卻忽的笑了。

“開個(gè)玩笑罷了，只是我這天香樓的點(diǎn)心，點(diǎn)滴皆是麗娘心血，白放在你手邊，白白浪費(fèi)?！?/p>

“你若不喜歡甜的，去叫人拿些其他的也不錯(cuò)，不必勉強(qiáng)?！?/p>

說罷，她又笑著去哄林瑜。

可就這三言兩語，一雙美眸變換間，卻叫云驥看得出神。

還真是第一次，有人跟他開這種小玩笑。

......

半夜。

慕晚舟睡得正沉，卻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她慢慢睜開眼。

入眼的是個(gè)黑衣人，長刀抵著她的脖頸，只露出一雙布滿兇光的眼。

“閉嘴，不許叫！”

“唔......”

慕晚舟故作驚恐地嗚咽一聲，掐自己的手指，疼得紅了眼眶，一雙眼里布滿驚恐。

黑衣人似乎很滿意她的恐懼，撤了刀，單手將她從床上抓起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落下兩行清淚，瑟縮著肩膀。

“小女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請(qǐng)大人饒過小女子一條命吧——”

“閉嘴！我是來問你白天那個(gè)男人動(dòng)向的！他今日到你的天香樓里來，都說過些什么，見過什么人！”

“你若是敢騙我，今晚天香樓就要多一具女尸了。”

黑衣人掐著她的脖子，聲聲狠厲。

慕晚舟瞳仁輕顫，縮了縮脖子，又是兩行驚懼的眼淚落下。

“小女子不知呀......”

“那，那位公子不過是帶著孩子過來吃點(diǎn)心，聽聞我們天香樓正研究孩童的喜好，便自顧自地帶了孩子入內(nèi)，我......我哪里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那孩子是個(gè)甜口......”

“胡說八道！”

黑衣人冷聲打斷她，換了長刀抵在她修長的脖子上，發(fā)了狠的咬牙，“誰問你這些有的沒的，那男的來你這天香樓，難道沒見過什么人？”

“還有，他行走坐臥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可有聞到什么血味兒，他的臉色又如何？”

問得這么詳細(xì)。

莫不是想知道云驥的傷勢如何。

這黑衣人，還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婦人，問得如此直白。

慕晚舟眼底泛起寒意，可脖子上的涼意真切，她不敢造次，只是哭得更大聲了些。

“小女子不知呀......小女子開酒樓，日日瞧見那么多人，哪里知道這位公子的來歷和細(xì)節(jié)......您就是現(xiàn)在殺了我，我也不能隨口編了瞎話來騙您吶。”

慕晚舟坐在床前，哭得帶雨梨花，就連云驥的名字都未喊出。

黑衣人見狀，倒是真的信了她幾分，直接將她推回去。

“沒用的東西！”

他翻身越過窗戶離開，融進(jìn)一片夜色。

夜風(fēng)灌進(jìn)來。

吹得慕晚舟發(fā)絲里衣都微亂，她眼底清明一片，哪里還有剛才的驚恐的模樣。

“真是晦氣......”

自己好不容易離家做個(gè)生意。

竟還招惹這些亡命之徒連夜前來。

真是無妄之災(zāi)。

慕晚舟抹去眼角的淚珠，正要起身關(guān)上窗戶。

一個(gè)人影恰好翻到跟前的，半跪在地。

慕晚舟驚得低頭。

四目相對(duì)。

云驥忽地起身，隨手將身后的窗戶也關(guān)上，步步逼近，一身寒意撲面而來。

男人一雙眼緊緊打量著的她上下。

壓迫感十足。

慕晚舟下意識(shí)地就要后退幾步，卻被云驥輕輕攏住腕子。

“你，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