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一時貪杯而已。」

周師傅單肩背著一個補(bǔ)丁的布包，從漆黑的小路裡走出來，看見戲臺空地上的場景，后悔著說。

走到圈子裡，周師傅來到正在痛哭的父親面前，一個耳光子重重的扇在后腦勺上。當(dāng)時的父親正處在溷溷沌沌的狀態(tài)，蹲地痛哭都是身體做出來的，并非自己意愿而做出來的，所以就連周師傅到他身旁都沒有意識到。直到那一耳光扇在后腦勺的時候，父親感覺一陣劇痛，立即清醒過來，看向背后的周師傅，疑惑的說：「周師傅，你干啥扇我一耳光子?！?/p>

說完，父親摸摸已經(jīng)溼潤的面龐，又開口說道，語氣裡夾雜一絲恐懼。

「我這又是怎么啦?！?/p>

周師傅往周石后腦勺上也這么重重地一拍，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對父親解釋：「你被鬼迷住了。把這個含在嘴裡，不要咽下去?！?/p>

父親接過周師傅手裡一團(tuán)黑不熘秋的丸子，一口放進(jìn)嘴裡。一股青草和獨(dú)特的屎味出現(xiàn)在父親的嘴巴裡，并且愈來愈濃烈。這味道差點(diǎn)沒讓他立馬吐出嘴裡的東西，只是周師傅說的話讓父親把噁心的感覺別回肚子裡，可是那味道讓他時不時的乾嘔。

「吐出來，我就不保證你還會不會被鬼迷住了。喏，你和周石兩個人把那些被鬼迷住的村民都給拍醒，然后讓他們每人服下這種丸子?！?/p>

周師傅將手裡一個裝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苣z袋給父親，然后將手裡的那個丸子遞給周石，讓他服下。周石服下之后，被那味道沖到，乾嘔了一下，有些迷煳的問道：「這是什么東西?！?/p>

「馬糞。專治鬼迷的?！怪軒煾狄膊还芨赣H和周石糾結(jié)的表情，每人各踹一腳?！缚烊マk事，別糾結(jié)拉?！?/p>

被逼無奈，父親和周石拿著一袋的馬糞，時不時乾嘔著行動起來。一個個清醒過來的村民都疑惑自己發(fā)生了什么，而自己只是感覺睡了一覺。等到臺下所有被鬼迷著的人都清醒來之后，就只剩下臺上還在唱戲的婦女以及周大娘身后的那個女鬼。

「周師傅，人都清醒過來了，現(xiàn)在怎么辦？」父親問著周師傅。所有的人都清醒了，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把那些還在迷煳的婦女都救醒，然后把那個女鬼收了。

雖然收了李鳳仙有些殘酷，但是她已經(jīng)死掉了，那么就和人世間沒有任何瓜葛。畢竟人鬼殊途。

「恩，你們把那些婦女都給拉下來，我來把鬼震走。」

「震走？不收了么？」父親問。

「不收，我們都講一個......」震「字。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們是不會將鬼魂給收了?；径际呛凸碚勁?，讓它走陰陽路投胎去。」

「哦?！垢赣H沒有聽懂多少，迷迷煳煳的回了一句?！复蠹铱焐先グ涯切D女給拉下來，周師傅要收......。震鬼了?！?/p>

聽到這話，大家都紛紛上前去將婦女拉下來，周大娘被周石拉下來的時候，陷入昏迷裡。一下子，戲臺上冷清下來，只有如同紙人的李鳳仙站著，沒有在唱戲，眼球惡狠狠的盯著臺下的眾人。

「我李鳳仙有哪點(diǎn)對不起你們？當(dāng)初我當(dāng)上名角兒的時候，念著你們的舊情，請求班主下村子來給大家唱戲。哪家有困難，我都是伸出援助之手。你們呢?。∧銈冊趺礃訉ξ?，我和小紅真心相愛，卻被你們說閒話。難道女子和女子之間就不能發(fā)生情感么??！」

李鳳仙越說越激動，最后幾句都是吼出來的。臺下的眾人都是聽著迷煳，也就一些將近百歲的老人知道李鳳仙說的話。父親和周石也知道，因?yàn)槔铠P仙現(xiàn)在說出的話是講給當(dāng)初那些說閒話的村民聽。

周師傅的臉龐突然紅潤起來，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暴起，說起話來也如一聲旱雷。在身旁的父親聽到周師傅說話的音量，耳膜都隱隱作痛。

「李鳳仙，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是鬼。人鬼殊途，你不該擾亂人世間的一切。國有國法，陰有陰規(guī)。你再做出點(diǎn)動作，驚動了地府，只怕最后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何苦呢，塵歸塵，土歸土，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安心去走陰陽路，早日投胎?！?/p>

李鳳仙被周師傅這么一吼，表情有些緩和下來，對著周師傅鞠了一個躬，然后說道：「師傅，我還有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我想在見小紅一面。」李鳳仙如實(shí)說。

「都快百年的時間，于小紅恐怕已經(jīng)投胎轉(zhuǎn)世了?！?/p>

「沒有，我和鬼差打聽過，小紅一直未投胎。請師傅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只要見到小紅一面，我魂飛魄散也值得。」說著，李鳳仙對著周師傅跪下，磕了三次頭。

「那好，你先到我的葫蘆裡來，我去幫你尋找于小紅?！怪軒煾党了剂似?，從布包裡拿出一個葫蘆，嘆了口氣說道。

「謝師傅?！?/p>

說完，李鳳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戲臺上。村民還有些驚魂未定，看見李鳳仙消失，還以為李鳳仙藏在周圍，紛紛轉(zhuǎn)動眼睛查看四周。

「完了？」父親疑惑著說。

周師傅往父親頭上拍了一掌，笑著說：「是啊，你還想怎么樣。趕緊去睡覺，明天還得去縣城呢?！?/p>

眾人都和周師傅道謝一番，然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自個家安安心心的睡覺。周師傅見天色已經(jīng)黑了，和父親說明天再去縣城裡。

父親理解的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晚住在周石的家裡，不過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天經(jīng)歷的事情沖擊力太強(qiáng)了，都還未消化完。當(dāng)時父親還在疑惑一個問題：「一個女鬼因?yàn)樾脑肝戳艘恢绷粼谌耸篱g將近百年，那么老婆遇到的小鬼抬棺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父親思考著到底是什么原因讓老婆遇到小鬼抬棺，想著想著就不爭氣的睡著。這一覺睡的很踏實(shí)，沒有做夢，一覺只是睡到日曬三竿。

為什么只是睡到日曬三竿呢？

因?yàn)楦赣H睡的正舒服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哭?？蘼暵犉饋硎窍喈?dāng)?shù)奈?，這一哭把父親嚇得立馬起來，昨晚上的事情給他留下了陰影。雙眼朦朧的父親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就看見周大娘坐在飯桌上哭，而周石則恭恭敬敬的站在周大娘旁邊，大氣不敢出一聲。

不知道什么情況的父親只好停在原地，左看看周大娘，右瞧瞧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