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以后，乖乖留在夫君身邊，切勿回來?！?/p>

“父親難道還怕我嫁不過去？我墨家又不輸望君山什么?！?/p>

墨微辰的問句隨風(fēng)飄散，她只依稀記得在山下回頭時，墨家堡已淹沒在濃郁的秋色里。

送親隊伍抵達望君山的那一天，初雪。

雪片覆上洛陽城郊的蒼茫大地，也將擋在山門前的一人一馬裝點成雪雕。馬兒呼出的熱氣提醒著，馬鞍上身量頎長、儀容清俊的男人，在等她。

那時她看呆了，原來這世上，真有人的眼睫能盛住雪片子。

男人廣袖輕拂，雪粉簌簌抖落，他縱馬迎來，聲音比相貌更?。骸拔沂乔?zé)o瑕?！?/p>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不愿娶你?！边@是第二句。

她被退婚了。

連望君山的山門也未入。

肩頭一陣劇痛，身后十九突然捏住她，將她從回憶中一把拽回：“墨娘子看出來了？”

“看什么？”

十九用鼻尖看她，良久，裂開嘴笑起來，嘴里缺了一顆虎牙：“沒什么。看來當(dāng)個瞎子也不錯，比有眼的人還要看得清?！?/p>

說完他饒有興趣地問：“你剛才怎么不向他求救？”

墨微辰靜靜地看著十九，確認(rèn)他是真瞎子，朝他做了個鬼臉。

她才不會向秦?zé)o瑕求救。

紫苑夫人做法事埋她，找了個理由說是要助她驅(qū)除遮蔽雙眼的孽障，看清過往和未來。

驅(qū)沒驅(qū)孽障她不曉得，驅(qū)了她的邪傻倒是真的。棺材板蓋下來的瞬間，她滿腦子都是后悔——倘若出嫁那天，她折返抱著父親的脖頸耍賴說不嫁，他一定會答應(yīng)的。

事到如今，受夠了罪，她想回家。

她久不說話，十九也不是傻子，很快回過味兒來：“難怪那夜守衛(wèi)都撤了，我輕易便得手...是你安排的？”

“秦?zé)o瑕的守衛(wèi)，我能安排什么？”

十九才不信她：“軟筋散對你無效？”

“...沒管夠。”

埋她那日，死老道士把藥下得猛，她全吃了都沒事，難道還怕從窗戶吹進來那一小點？

十九冷笑：“你早知我要綁你？”

墨微辰小心地推開抵在她側(cè)腰的短刀：“至少不是來殺我?！?/p>

她回憶起那幾個疼得死去活來的夜里，頭是昏沉的，但意志始終被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臘梅香吊著。她聽到宵小落在窗邊踩點，步法并非出自望君山，竟反而松了一口氣——說不定，這是她離開的機會。

她耐心聽了三天，愈發(fā)篤定來人對她有所圖，不會立刻殺她。

“你利用我，”十九皺眉，短刀劃破虛空，“好看的女人果然最會騙人?！?/p>

墨微辰緊盯著悄然貼上額間的短刀，冷靜道：“十九兄弟與其操心這個，不如想想一會兒朱子業(yè)會怎么對付你我?！?/p>

“什么意思？”

墨微辰如實道：“秦?zé)o瑕不知你我在此，朱子業(yè)卻是知道的，他倆剛才那番對峙沒把我們當(dāng)外人。但是...你的幽州話，帶了青州的口音。”

她哄十九說話，可不是為了跟他鬧著玩兒，而是要試探他的來路。

十九越聽臉色越沉：“...你認(rèn)為朱子業(yè)會滅口？”

“武林高手，多少要點面子?！?/p>

“小人之心。”話雖這么說，十九卻把刀撤了，輕手輕腳地走到帳門邊坐下。

朱子業(yè)在天黑透了之后，端著酒菜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