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什么藥只管去庫房里拿，府里守衛(wèi)任由調(diào)遣，務(wù)必治好她?！彼麘牙锉е枵?，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是？”白翡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急了。”熟知謝昀底細的楚辰嘖嘖稱奇:“我也第一次見，走走走，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跟我一起處理剩下這些事。”

等到了北辰宮時，原本昏迷不醒、衣衫襤褸的女孩已睜開眼睛，可惜是個啞的不會說話。白翡和楚辰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使喚人去找她的爹娘。

兩人見她光著腳丫，于是從府里找了一名身量相似的丫鬟，花了二兩銀子買下她的舊衣服，先讓她在這里住下。

等忙活完的時候，晚霞已經(jīng)在天邊燒紅一條長長的分界線。楚辰本想回去洗個熱水澡，左腳剛邁進大門，管家莫叔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國師大人，他病倒了！”

凳子還沒捂熱乎的白翡又提著藥箱趕去謝昀的屋子，一番探查后，他眉頭緊鎖，壓低聲音：“原本蠱蟲趨于沉睡，如今有了要破土的跡象?！?/p>

他又自言自語：“奇怪的是，你身體里的蠱本是萬蠱之王，雖會拖垮你的身子，但也會令你百毒不侵?！?/p>

謝昀驀地想起樹蔭下楚辰的提醒，答道：“是沖我來的?！?/p>

“不僅如此?！彼^痛欲裂，卻攥緊被角忍下不表：“國師的行蹤在大越是一頂一的絕密，我今日離開北辰宮，除卻皇上與皇后，只有你們幾人知曉?！?/p>

白翡凝視著他泛白的骨節(jié)，難言的情緒在心中肆意發(fā)酵。

“倘若我死在這里，對他們褚家又有什么好處?！彼浪榔″\被，直至掏出五個指洞。

白翡默不作聲走到窗戶邊，借著銀針，輕手輕腳劃開一道不甚明顯的裂縫：“慎言。”

“可有解毒的辦法？”

“還是那句話，以毒攻毒。”他斂眉，好一會兒才說出剩下的半句話：“我會控制用量，不至于讓你毒發(fā)身亡。可我終究要提醒你一句。”

他嘆了口氣：“被雨水沖破巢穴的螞蟻會借助污泥加固屋子，可疾風驟雨一過，是千里之堤也無法阻擋的崩潰?！?/p>

謝昀明白他話里有話，也深知自己的下場，想通之后，他用力地點點頭。

“三日之后，我會給你一個答復?！?/p>

“等等?！迸R走前，謝昀又叫住他，問道：“她呢？”

“我自有辦法，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最終留給他的，是一個安慰的眼神。

他的白發(fā)又多了一綹，在順滑黑發(fā)中間格外鮮明。

謝昀看著自己漸漸染上烏黑的手心，惘然的情緒長了腳，密密麻麻圍在他的身邊。

他伸手揮了揮，卻令他們靠的更近了......

“千里之堤也無法阻擋的崩潰？”他喃喃重復著這句話，原本空明澄澈的眼睛蒙上陰翳。

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忽而一道閃電劃過，那雨大了些，連帶著雷聲也被放大許多。

是驚蟄了嗎？

盛世無饑餒，他也不事農(nóng)桑，趁著還能下床走路，他來到白翡剛才站過的地方，透過那條細小的縫隙，一窺外面搖曳卻生機勃勃的桃花。

花瓣粉白，即便是狼狽落雨，那也是極美的桃花。

大概清明的時候就謝塵緣吧，他掐著手指，在心里默默盤算著......

藥王傳人的實力名不虛傳，才第二日，黎昭已悠悠轉(zhuǎn)醒，連吃兩碗白粥后，她捂著肚子大呼：“終于活過來了?！?/p>

“別高興太早?！奔毎字父鼓黹_書頁，白翡毫不客氣地戳破她的美夢：“余毒未清，更何況我還是以毒攻毒?！?/p>

“昨天的小姑娘呢？”

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張瘦弱、掛著兩道乳白淚痕的臉。他闔上手里的書頁，微微一笑：“已經(jīng)安排進府里住著了?！?/p>

“不過這是什么毒？連我都中招了。”

他搖搖頭：“沒見過，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毒是專門針對謝大人的。”

“他？”黎昭拍桌而起，怒道：“那他豈不是危在旦夕？”

“倒也不必如此激動?！卑佐涮嫠沽艘槐?，溫熱的水汽裊裊升起，看得人心情舒適。

“我好不容易把他從閻王爺那里拉回來?！彼钠鹑鶐?，很是不滿，又緊握雙拳，似是下定某種決心：“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干的，他這輩子就別想安穩(wěn)了?！?/p>

白翡自是不愿意觸她霉頭，只一個人靜靜品茶，估摸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他裝作不經(jīng)意說道：“若是那位赤腳醫(yī)生再給你一顆小還丹......”

“你以為這是薄荷糖啊?！崩枵哑财沧欤矝]忘自己的人設(shè)：“恩師只有這一顆。”

“真可惜?！彼^續(xù)暗示：“家父云游四方不見蹤影，即便是我也無法求他老人家制一枚?！?/p>

她果然上鉤，在心里默念一遍制作小還丹的注意事項，信手拈來寫了一張清秀有力的方子，囑托連翹務(wù)必按照這方子抓藥。

見自己目的達成，白翡也不久留，借口熬藥閃身去了謝昀的屋子。

兩扇門扉剛碰到一塊，他迫不及待道：“你那位夫人還真是多才多藝。”

“又查到什么了？”謝昀安心撫摸著手里的貍花貓，時不時揉揉它柔軟的耳朵。

“小還丹的藥方?！彼麘{著記憶，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列出藥材與劑量。

謝昀人坐在太師椅上，兩只眼睛不住地往那張藥方上面瞟：“你還過目不忘？”

“允許謝大人文武全才還不許白翡一目十行？”他嘴角拈笑，仔細端詳片刻，眸底一片風平浪靜：“與家父所作不差毫厘，黎夫人的確精通醫(yī)術(shù)?！?/p>

“會不會是？”

“絕無可能?！彼罅四竺夹模骸澳茏龀鲂∵€丹，天賦與努力缺一不可，除卻家父，回春堂無一人可以做到。更何況......黎夫人對毒也有所涉獵?！?/p>

謝昀蹙起眉頭：“毒？”

“只是她并不會蠱，不然你身上的蠱蟲早就魂飛魄散了。”

“你又怎知她會幫我？”他自嘲的笑笑。

“黎夫人雖有一身醫(yī)術(shù)，卻是孩童心性，不擅算計。且不論是跟誰學的，她心地純善，斷不會讓你凄慘而死。”

白翡一反常態(tài)，眼里滿是自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