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會，鄭元紅帶著孩子過來。

“史密斯教授說了，可以給小勇安裝研究室最新研發(fā)的假肢，不會影響他日后的生活。”

“那就好?！蓖厘P啜了一口茶說。

“不好意思冒昧了，作為小勇的主治醫(yī)生，我這邊方便進一步了解下，屠先生是何勇的？”程彥清率先問道。

“準確的說，屠先生是何勇的法定監(jiān)護人?！编嵲t回道。

蕭央眼里還是吃驚疑惑。

屠錚興致頗深地睨住女孩，薄唇彎起：“小勇和霖霖都是可憐孩子，從小沒了爹媽，我便收養(yǎng)了，只是霖霖這孩子長大后人大心眼大，倒不怎么和我聯(lián)系了，我還是看新聞才知道小勇的事，蕭小姐，你說，這么大的事，我這當父親的能不管嗎？”

蕭央一顆心回正位置，原來是收養(yǎng)關(guān)系。

而后她腦海瞬間腦補施霖家人死于屠錚之手的經(jīng)典狗血劇本，她想，只有這樣的設(shè)定，才能讓她的‘獻祭人’心甘情愿獻祭‘惡靈人’的腦袋吧。

最好是這樣的設(shè)定。

“我知道，小勇在屠先生這里，能夠接受更頂尖的醫(yī)療資源，但為了萬無一失，我想最好兩方的醫(yī)療可以團隊對接一下，您覺得呢？”程彥清溫和說道。

“還是程先生思慮周全，元紅，去辦?！?/p>

“好的?！迸它c頭。

“另外，莊園這邊地理偏僻，我覺得小勇回到市區(qū)對于日后的治療更方便些?！背虖┣謇^續(xù)補充道。

蕭央明白，他在幫自己，屠錚深不可測，這里的磁場平和中透著詭異，她也不放心小勇在這。

屠錚聞言，幽邃的目光冷沉下來，手指捻動佛珠，珠子的觸碰發(fā)出細微而沉悶的聲響，男人不怒自威，氣氛結(jié)冰。

蕭央想起小時候看得那些黑幫劇，她覺察出危險，但比起自身，她更怕程彥清因為自己的緣故被連累。

她臉上漾起柔婉的笑意，輕聲問：“小勇還回原來的學校上課嗎？”意識到可能冒犯，她又靈機一動撒了個小謊：“因為這段時間小勇學校那邊都是我在溝通，所以不得不多問一句?！?/p>

男人目光玩味掠過蕭央，倏地笑出聲來，更嚇人了。

“屠先生——”程彥清又張嘴說道。

屠錚只盯著蕭央看，眼尾細紋漾開春風般的漣漪："蕭小姐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程彥清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他尷尬閉口，

蕭央勉強一笑，“屠先生說笑了?！?/p>

男人又說：“讓孩子自己做決定好嗎？”

蕭央和程彥清的目光齊齊聚焦到何勇身上，

男孩眸光復雜，倏而低頭握緊左手，低聲說了一句：“我要留在這里?！?/p>

程彥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小勇，你——”

蕭央深吸口氣，倏而抓住男人的手腕，說：“既然小勇已經(jīng)做了決定，我們尊重他，天色晚了，不打擾了。”

“好?！蓖厘P身子泰然仰靠在紅木椅上，并未挽留。

蕭央和程彥清一齊起身，這次是她抓著男人的手，她快步走著。

鄭元紅在他們身后陪送。

“鄭總留步，我們自己走?！笔捬胝f了一句。

女人也冷笑一聲，“請慢走?！?/p>

蕭央和程彥清走后，屠錚對著何勇說了一句：“別杵著了，回房吧?！?/p>

“好。”男孩垂頭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和仆人走了。

屠錚的目光穿透鏤空萬字紋窗欞，暮色如血，庭院里那株百年山茶樹落下艷紅一朵，恰如斷頭一般。

山茶花凋零的方式不似其他花朵是片片飄落，而是整個花萼毫無預(yù)兆的忽然墜落，因此別名也叫斷頭花。

想到這，屠錚忽然沒來由的心一抖，“元紅，你說，山茶本是冬春季節(jié)的花，怎地金秋十月，它就開了呢？”

“這里地氣暖，風水好，催得花開了?！迸说皿w的解釋著。

屠錚目光幽沉，不發(fā)一言。

“《淮南子》有載，圣王至德，草木不令而榮?！?/p>

身后忽地響起冷硬的腳步聲，屠錚轉(zhuǎn)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

周暮炎西裝筆挺穿過屏風，行至屠錚身邊，他身姿挺拔如松。

“舅舅?！?/p>

屠錚抬手：“坐，”

周暮炎坐下。

鄭元紅微微欠身，和二人打了招呼后，也退下。

仆人關(guān)了門，亮了燈。

周暮炎仰靠在紅木椅上但上身依舊挺直，他長腿交疊，說：“舅舅的客人走了？”

“走了，”屠錚又轉(zhuǎn)頭沖仆人問了一句：“小怡啊，剛才是誰那么毛手毛腳，打碎了什么東西？”

女仆神色緊張，目光瞟向周暮炎后又迅速移開：“回先生的話，是新來的阿香打碎了酒杯?！?/p>

“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迸蛡儜?yīng)聲走遠。

周暮炎神色依舊自若，還問：“剛才那兩人誰啊，瞅著不像是當官的，更不像是做生意的?！?/p>

“不重要，霖霖新交的小丫頭，”屠錚想到蕭央時不自覺嘴角微微上揚，“對了，馮家大丫頭和你怎么樣了？”

周暮炎眼神閃過復雜情緒，很快又恢復正常：“和她商量了，明年開春結(jié)婚，石景村的項目她投了?！?/p>

“投了多少？”

“她母親留給她那些過河錢，全投了?！?/p>

屠錚輕笑，對周暮炎投以贊許的目光：“你小子！”

周暮炎問：“霖霖那邊呢？她很快就成我丈母娘了吧?！?/p>

屠錚冷哼一聲：“很久沒聯(lián)系了，那丫頭人長大了，心眼也大了，我也管不住?！?/p>

“小勇咱們替她照顧著，她心里應(yīng)該有分寸。”

“由她去吧，我人老了，也不想操心那么多，小勇這孩子畢竟認在我名下，我得管?！?/p>

“還是舅舅宅心仁厚?！?/p>

兩人對視一笑，窗外忽地傳來一聲驚雷。

“這天氣，還真是說變就變??！”屠錚說了一句。

天色擦黑，忽地風雨交加起來，程彥清開車行駛在夜路上，雨刮器嗡嗡作響。

兩人同樣心事復雜，在車里一言不發(fā)。

程彥清想了解女孩更多，卻不知從何問起。

蕭央滿腦子興奮，她隱隱感到，屠錚和施霖之間不僅是收養(yǎng)資助這么簡單。

他們之間一定還有更深的淵源等她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