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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終于亮了。
原本想借著黎明前時人們最松懈的一刻發(fā)動突襲的刺客們,失去了他們所倚賴的黑暗,在陽光下被宣判了死刑。
達克、帝特、亞文三人和僅存的傭兵們發(fā)動了反攻。而刺客們原本所倚賴的首領(lǐng),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戰(zhàn)意,自殺身亡了。他們的任務(wù)至此,完全失敗。
戰(zhàn)斗很快便結(jié)束了。
活下來的傭兵除去我們?nèi)送?,只剩下青銅劍士亞文,中級劍士尼克、里斯,弓箭手殿下笛,以及三個睡在最里面的服事。
此刻,服事們正慘白著臉幫著眾人解毒、止血、包裹傷口。
而來犯的刺客,包括他們的首領(lǐng)在內(nèi),二十二人全部死亡。
其中,之前與我交戰(zhàn)而后無法戰(zhàn)斗的五人,在見到首領(lǐng)自殺后亦跟著自殺身亡。
此戰(zhàn),我方慘勝。
唯一值得告慰的便是小公主安然無恙。
將戰(zhàn)死的傭兵們的尸體聚集在一起,舉行了一個簡單卻不失莊嚴的葬禮。
傭兵們本就具有死的覺悟。死在戰(zhàn)場上,本就是每一個傭兵最好的歸宿。
真的是這樣子嗎?我不知道。只是,在看到尼克、里斯他們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的時候,我聽到歐文老頭這么低聲的安慰著他們。
亞文也許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他并沒有他們面前落淚。只是,在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他微紅的眼眶中微微的熒光并沒有瞞過我們。
而小公主自昨晚開始,便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此刻,她正微微的向那孤單的墓碑施著皇家的敬禮。
她的小臉很是蒼白,大概是從沒有見過這么多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吧。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姑且不論她是什么身份,驟然見到這么多的死人,總是難免會有些害怕的。
而且,其中的很多人甚至昨夜仍活生生的活在你的面前,今天卻已經(jīng)天人永隔,此情此景,誰又能不傷感呢。
仿佛是有些害怕,她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我微微的將她拉得靠近了些,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跡,堅定的望進了她的雙眼。
不要怕,有我在。
草草整理了下行裝,我們準備上路。
事已至此,我們走大路或者走小路幾乎已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了。
歐文與凱因茲合計了下,終于決定抄小路一路趕回布雷。這樣子也許還可以避過可能出現(xiàn)在前面大路上對方布下的陷阱。
畢竟“落人群”和郎瑪山的魔獸不管其中的哪一樣都不是對方可以隨意差遣的。
將出發(fā)時,三個小服事提出了離開。
凱因茲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也許是考慮到服事終究沒什么戰(zhàn)斗力,體質(zhì)又不怎么樣,確實不適合去迎接接下來的戰(zhàn)斗,又可能是歐文的一句“我可以兼任初級服事”打消了他對缺乏醫(yī)療人員的顧慮,又或許,是因為不想見到有人無辜送命吧。他給了他們每人些錢,便讓他們離開了。
望著那隱約可見的郎瑪山,我心中充滿了對前途渺茫的擔憂,而且對于自己昨晚的失控更是感到深深的恐懼。
這一次,有小公主喚醒了我。下一次呢?如果我再次失控呢?
我可以控制的住嗎?她還能將我喚醒嗎?
也許,是出于信任;也許,推己及人,他們不愿揭開我的過去的“傷疤”。
最終,他們什么都沒有問我,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心中同樣充滿了疑問。
望了望,此刻,歐文與凱因茲也皆是愁眉深鎖。
而那邊僅剩下的四個年輕的傭兵--亞文、尼克、里斯與殿下笛臉上更是寫滿了悲痛和哀愁。
亞文的眼中更熊熊燃燒著一種我非常熟悉的火焰,那是可以將面前萬物全部撕裂的濃濃仇恨。
雪舞歷1042年冬始月初二,離開迪雅的第二天,我們只剩下十個人,除去三個服事退出,其他人全部戰(zhàn)死,而路程只走了1/10。
不知是否真的是被歐文和凱因茲這兩只狐貍所猜到了般,三天來,我們連續(xù)的趕路,不斷往布雷方向狂奔,一路上竟沒有遇到追兵也沒有見到陷阱。
平靜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也許,真的是被他們所猜個正著。
也許,對方并沒有想到我們真的敢走這條充滿了危險的小路,而在大路的前方上布下了的陷阱也因此失去了獵物。
又或許,追兵們被我們臨出發(fā)時驅(qū)趕往各個方向的馬匹弄錯了方向,等到發(fā)現(xiàn)追錯了之后,這才回頭,而我們已經(jīng)走遠了。
不管怎樣,至少我們提心吊膽的度過了平靜的三天。
而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身在郎瑪山腳了。
小公主坐在我的身前,依偎在我的懷中。
三天來,她就這么一直偎在我的懷里,我想放開,但她身上那份淡淡的相似和耳畔柔和熟悉的旋律又使我極為不舍,最終,我還是沒有放手。
而一路快馬奔馳而來,怕跌壞了她,我只好緊緊的抱著她,她身上那淡淡的少女芬芳混雜著弒神劍上那仿佛永遠也無法洗去的血腥味,令我的心亂得失常了。
也因此,這三天我也就沒注意到凱因茲眼中那份憂慮的目光和帝特的仇視。
而連續(xù)三天來,一直只是急著趕路,我一時也就沒有想起問小公主那些問題。偶然想起,卻又不愿讓她再累著了。而且,轉(zhuǎn)念想想只要到了以后一樣可以問她,我也就釋然了。
“明天我們就要進入郎瑪山了?!睔W文對著我們嚴肅的說道。
達克曾經(jīng)說過,不要看老頭平時打打鬧鬧瘋瘋癲癲的,如果真的遇到了事情,他便會變得異常認真。而老頭認真的時候就代表著事情真的嚴重了。泰克族的狂戰(zhàn)士們從不說謊。
而現(xiàn)在,前面的危險深藏在未知之中,后面又有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不明實力的追兵。危險的警鐘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響起。
“歐文先生,你知道怎么走嗎?”凱因茲文質(zhì)彬彬的問道。
歐文爽朗一笑仿佛恢復了豪氣般,大聲說道:“當然。我曾經(jīng)不只一次穿越這里?!?/p>
接著又指了指達克,道:“最后一次是在十五年前,那一次的冒險,使我多了這么一個搭檔?!?/p>
達克撇了瞥嘴,似乎帶著點不屑的道:“還不只一次呢?記得我剛看到某人的時候,某人可是中了毒,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呢?!?/p>
被揭開了瘡疤,歐文的老臉紅了紅,嘴里辯道:“那是意外,意外?!?/p>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凱因茲肯定深知這樣下去兩人可以一直就“是不是意外”這個問題說到明天都不會停止,于是他很識趣的馬上插入道:“歐文先生,這么說您很清楚這段路了,是嗎?”
歐文拍了拍胸口:“當然?!?/p>
凱因茲追問道:“那么依您看,要多久才能穿過郎瑪山下的這片魔森呢?”
“一天?!睔W文毫不猶豫的道,“只需一天時間,我們便可以穿越你面前的這片森林?!?/p>
“不是說這里面布滿了各種各樣危險的魔獸嗎?”亞文插入道。
自從兩天前的遇襲后,歐文便堅持要讓所有人都參與進對去路的商議并且讓每一個人都知道面前的危險,然后才選擇是否繼續(xù)。這個提議在歐文以“我們?nèi)穗x開”相挾之后終于得到了凱因茲的通過。
“是的?!边_克解釋了他的疑問。“但是事實上,森林中的高級魔獸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少,而他們就仿佛是人類的領(lǐng)主般,各自劃分自己的領(lǐng)土,彼此之間并不互相侵犯。”
他頓了頓,又道:“就像是國與國的邊界一般,它們的屬地之間也有著各自的邊界,而,這就在森林中形成了不多的十幾條道路。經(jīng)過先后不知多少的探險者的努力,終于找到了其中的一條。我們都稱呼它們?yōu)椤Иz扁舟’?!?/p>
“為什么?”帝特一臉的迷惑,連對我的瞪視也暫時的停下。
“因為,在這些邊界上,仿佛彼此約定一般,一般情況下,高級魔獸并不出現(xiàn)在邊界。不僅高級魔獸如此,甚至連中級的魔獸都不是很多。大多都只是一些較為低級的魔獸?!睔W文做出了解答。
“那為什么你們兩天前那么堅決反對?”凱因茲顯然比較心細,馬上注意到不對頭的地方。
歐文微微苦笑,回答道:“我說的是一般情況啊,十五年前,我與另外八個同級的傭兵同時接下一個任務(wù),來到這里。”
歐文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恐懼的神色,仿佛昔日的情景從現(xiàn)眼前。
能令一個白銀劍士在事隔十五年后仍如此害怕的情況,這世上恐怕不多。
四周一片寂靜,大家都凝神注意著,準備聽歐文的敘述。
懷中的小公主似乎被大家突來的凝重弄得有些害怕,微微的往我懷里縮了縮。
微微苦笑,在帝特那恢復過來的怒視中,我握住了她略顯寒冷的小手,輕輕的捏了捏,略略示意不要害怕。然后抬起頭來,靜靜的等待著歐文的答案。
“當時,我們九人中,除了我以外,還有五個白銀劍士兩個主祭及一個羽弓?!睔W文深吸了口氣終于緩緩說道。
“啊!”殿下笛一聲驚呼。
“怎么了?”尼克問道。
“沒沒什么?!钡钕碌训?。
“說啊。”亞文是幾個年輕傭兵的頭,很明顯他對殿下笛的吞吞吐吐很不滿。
殿下笛咽了口口水,道:“是這樣子的。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們弓箭手的等級評判與其他的職業(yè)不同?!ァ⒂?、翎、翔’是世人所皆知的高級弓箭手以后的等級?!?/p>
“哦,是這樣子啊。那也沒什么嘛?!蹦峥瞬迦氲?。
“不,尼克。這是只有當像我們這種弓箭手達到一定等級時,才會由前來評判的翔弓所告知的。一般人是不會知道的?!钡钕碌淹送車鷳岩傻哪抗猓R上接著道:“這是我老爸說的,他是一個高級弓箭手?!?/p>
“哦”眾人發(fā)出了明白的回答。
“但是這并不是我剛剛感嘆的原因。你們可知道達到羽級的人有多可怕嗎?”殿下笛帶著種不知是自豪還是炫耀的表情望著我們。
似乎本來就不期望得到答案似的,他自顧自的接道:“打個比方說,大家都知道劍士的等級分類吧?!?/p>
這是當然的,大家齊齊點頭。
“大陸上將名劍的稱呼賜予十個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名劍以下,尚有黑金劍士,白銀劍士及青銅劍士。當然了,除了十年來天神殿培育出來的不記入排名的十二圣劍以外。白銀劍士的實力大家都看到了,歐文老前輩就是了。而達到白銀劍士等級的人,在這個大陸上總共才多少你們知道嗎?”殿下笛越講越是興奮起來。
“包括我在內(nèi),總共一百二十四人。”已然回過神來的歐文接道。
“是的?!钡钕碌训?,“而黑金劍士呢?傳聞中只要達到黑金劍士的程度,離名劍也就不遠了。所以當年達到黑金劍士的人幾乎全部成了今日的名劍。而剩下的幾人卻不知原因的失蹤了。
“而羽弓便相當于是弓箭手中的黑金劍士!”
最后這句石破天驚般扎進眾人的耳中,眾人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這時,達克笑道:“沒想到你這個使弓箭的小子知道的倒還蠻多的嘛。”
笑聲使場中氣氛為之一松。
歐文嘆了口氣,道:“是啊。”
然后又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望了望身后那漆黑的森林,仿佛擔心會有什么東西突然沖出來一般。
良久,他終于回過頭來,繼續(xù)說道:“我們九人的組合雖然是臨時拼湊起來的。但這么擁有這么強大實力的小隊,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傭兵團所能派出的。便是那所謂的三大傭兵團,估計也不舍得將這么多極高等級的人編在一組吧。
“當時的那個顧主也不知道找了多久,費了多少時日,花了多少的金幣,才終于將我們九人聚在了一起。我們并不知道這次的具體任務(wù)是什么,顧主只肯說明是到郎瑪山魔森中的一個山洞中去取一樣東西。而具體是什么東西,顧主沒有說清,只是說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像是那山洞中應(yīng)有的都帶回來。
“本來,像這樣子任務(wù)不明的委托是不會接到受理的,但是因為顧主給的酬金實在是太豐厚了,我們幾人自問無法拒絕這樣天大的誘惑,又認為這趟差事不會很難,而且縱有強敵,我們九人聯(lián)手,雖不敢夸天下無敵,但至少保命還是做得到的。于是,我們便接了下來。
“至于那個羽弓,他仿佛是受顧主邀請而來的。他對金幣似乎并不感興趣,聽同行的伙伴們說,他是跟顧主約定了回來以后要找他拿一樣什么東西。具體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們都不喜歡別人來打擾我們,推己及人,我們也不愿去窺視刺探他人的私事?!?/p>
講到這里,歐文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剛剛那種驚懼,似乎是有了準備,這一次,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做了個深呼吸,他接著道:“我們雖然自信,卻也不至于妄自尊大到不把魔森放在眼里。我們事先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然后才進入了魔森。
“根據(jù)顧主給的地圖,我們沿著‘魔獄扁舟’,一路緩慢的行著,尋找著顧主所說的那個山洞。開始的三天,魔森就像往常一樣,我們也沒有注意到魔獸是否出現(xiàn)了異常。只是想著趕快找到那個山洞,找到了東西,便可以趕快回去交差了?!?/p>
雖然極力控制著,但是他的聲音中還是不由出現(xiàn)了顫抖。
“就在第四天的清晨,我們繼續(xù)前進著,為了便于尋找,我們分散著沿著‘魔獄扁舟’的邊緣搜尋著。我發(fā)誓我們絕對沒有越界!至少,我絕對沒有!
“但是,就在一瞬間,好多好多魔獸,它們像瘋了般整群整群的往我們撲來,我們九人怎么說也都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啊,馬上便同時后退,聚在一起。排成簡單的陣形分守六角,將負責治療法術(shù)的兩個主祭和遠程攻擊的羽弓圍在了里面。
“羽弓確實厲害,他一個人恐怕干掉了不下三百只的魔獸,但是我們也不是弱者啊,有了兩個主祭的治療援護,我們放膽開來大殺,魔獸的血染紅了我們身處的大地,附近的樹上草上都被染成了藍色。
“除了剛開始時有些驚慌,我們幾乎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發(fā)現(xiàn)這些魔獸都只是一些低級魔獸,間中有一兩只中級的,也馬上便被收拾了。我們的心情漸漸的放松下來,但是!
“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驟然出現(xiàn)的數(shù)十只高級魔獸在出現(xiàn)的同時也將我們打入了絕望的深淵。你們要知道,每一只高級魔獸都相當于一個白銀劍士??!而且,還遠遠不僅僅如此,在它們的身后還跟著一大群的中級魔獸啊。
“實力的差距是如此的明顯,以至于我的同伴們有三個在瞬間便被奪去了生命,而我最后的記憶便是被血毒青狼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便失去了知覺?!睔W文說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當年的那段經(jīng)歷,直到今天仍深深的震撼著面前的老人。
達克將水袋遞給了歐文,接著道:“當我發(fā)現(xiàn)這家伙的時候,除了還有口氣外,他跟死了也沒什么兩樣了。我到的時候,仿佛魔獸們已經(jīng)清理過戰(zhàn)場了,除了凌亂的草地以及周圍被破壞得不成樣子的樹木,地上便只剩下尤自未干的藍色血跡和這個幸運的家伙了。”
歐文喝了口水,慢慢的平靜下來,聽到達克如此說,略帶自嘲的道:“大概是因為我被血毒青狼咬中了以后,我的血中也含有劇毒,以至于我幸運的沒有和同伴們一起成為魔獸的晚餐吧。”
頓了頓,又道:“現(xiàn)在你們應(yīng)該知道為什么我不愿走這條路了吧。即使到了現(xiàn)在,我仍然不明白為什么當時那么多的魔獸會一起出動,同時瘋狂的向我們發(fā)動不要命的進攻,仿佛跟我們有深仇大恨似的。而且,是數(shù)十只的高級魔獸一起出現(xiàn),這,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事嘛?!?/p>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子的。各位,如何?”歐文發(fā)了一會牢騷終于省起,問道。
“我我想”殿下笛猶豫著,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想退出。畢竟連傳說中的羽弓都而我,我只是一個初級弓箭手。”
尼克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道:“是的,這趟旅程所遭遇以及即將遭遇的這一切,已經(jīng)遠遠的超出了我們的能力之外。我們就不再拖累各位了。明天我們便回去迪雅?!?/p>
里斯也點了點頭,顯然尼克說的“我們”也包括他。
亞文輕輕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后說道:“你們的選擇很明智,事實上,我也準備勸你們退出。只是,我決定不走。”
“老大?”三人驚道。
“你們都還只是見習傭兵,原本我以為這只是一趟很簡單的護送任務(wù),才讓你們參加,結(jié)果卻害了大家。我不能走,至少我要完成任務(wù),就當還了死去了的弟兄們的意愿。我是個傭兵。”
“那那我們也留下。”三人異口同聲說道。
“胡鬧!現(xiàn)在的情形是怎么樣你們非常的清楚,憑你們現(xiàn)在的實力是無法幫得上忙的,甚至連自保都很困難,你們留下來作什么,送死嗎?!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弟兄,你們還嫌不夠嗎”亞文說著說著,終于含著哽咽。
三人噤若寒蟬,默默的聽著,終于點了點頭。
歐文看了看他們幾人,又轉(zhuǎn)頭望了望達克和我。
達克臉色嚴肅的點了點頭。
我們是傭兵,傭兵守則第二條,絕不可因為已說明過的危險而中途放棄具有保護性質(zhì)的任務(wù)。
我低頭望了望懷中那已經(jīng)睡著了的女孩,抬起頭來對著歐文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無法離開她,更不能容忍她發(fā)生任何意外。如果她受到了傷害,我不確定我是否會控制得住自己不馬上大開殺戒。
歐文重重卻極緩慢的點了點頭,又回過頭來,看著面色有些發(fā)白的凱因茲和帝特。
凱因茲額前的頭發(fā)竟有幾縷變成了白色,而僅在三天前那里甚至沒有一根白發(fā)。
他抬起了頭,對上了歐文的眼睛,微微苦笑道:“我不會阻止你們的離去。而我,早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p>
歐文輕咳了一聲道:“我、達克、亞文會繼續(xù)留下。至于云小子,你根本不用擔心他會走。他根本就離不開你的女兒?!?/p>
女兒?我心中輕輕一嘆,不是的,從我知道她的禮儀是皇族的便知道不是的。她不是他的女兒。他的禮儀是意維坦最通用的貴族式禮儀,與小公主的皇族禮儀在有些細微之處略有不同。只是如果不是極為熟知各種禮儀而又刻意去分辨的話是不會有人注意的。
凱因茲略帶些感動的道:“多謝幾位這般鼎力相助,待回國后,本本人絕不虧待諸位?!?/p>
他在講到“本”字的時候似乎是遲疑了一會才接上“人”字,他本來想說的應(yīng)該不是這個,那么是什么呢?
對他的身份越來越感到好奇,首先,他不可能是小公主的父親,因為他用的是貴族禮而不是皇族。
但如果他是普通的臣子,那么,就應(yīng)該對小公主更恭敬點才是。就算是假裝成父女,但細微之處仍會露出恭敬,這是臣子的通病。但是他也沒有。
還有一個疑問就是,他為什么這么拼命的想要將小公主送回布雷,是因為意維坦王的命令嗎?還是因為什么別的什么?而話又說回來,那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來追殺她?
而且還有,小公主應(yīng)該是被秘密的接回來的,也就是說,她不在意維坦國內(nèi)以及將被接回國都是秘密的。那么,又是怎么會被對方知道的。
而且,最讓我想不通的是,小公主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雅特?
她又為什么會遭到追殺?
而且,是因為遭到追殺,她才會被人接回國呢?還是,因為要將她接回國才使得她被追殺呢?
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這里面同樣都充滿了無數(shù)的問號。
陰謀和詭計仿佛正咧著嘴笑著,在向我招手。
除了歐文、達克以及被無辜卷進來的傭兵們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其他人仿佛都不可信。
而凱因茲在這里面又扮演著什么角色呢?
他真的是因為要保護他的“女兒”而保護她的嗎?
還有那個叫凱因茲“叔叔”的帝特,他仿佛對小公主跟我在一起極為不滿,他喜歡她嗎?不大像,如果是的話,沒道理幾天來他都只是憤怒的仇視著我,而一眼也沒有看過小公主。講不通,實在是講不通。
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是看不懂。
但是時間,終會給我答案的。
對我而言,這就像是一場游戲,而除了原本便已身不由己的處于其中的小公主外,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但是,這僅僅的在意,會將我也卷入其中嗎?
認真的想了想。
會!
因為,我不僅僅是在意而已,我是十分的在意!
微微低頭,懷中小公主那已熟睡的臉龐,帶著微微的呼吸吐在我的手上,熱乎乎的,癢癢的。
心中涌起陣陣溫馨,這是自我清醒以后從未在其他人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仿佛來自血脈相連的關(guān)懷。不再僅僅因為她可能關(guān)系著我的過去,或者只是因為她唱著跟我腦海中的克莉斯姐姐所唱的同一首旋律。
在被襲的那一天,在我發(fā)狂失控后的那一刻,她那時的每一個動作,她那雙寫滿了真誠與信任的深邃雙瞳,都深深的刻在那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心靈大地上。
她在一瞬間填滿了我整個兒原本空當當?shù)男摹?/p>
我一定要保護好她。
怎么這句誓言,好象很熟的樣子。
心里不知胡思亂想著些什么東西,時間的沙子并不理會我仍舊繼續(xù)的落著。天,終于也漸漸的亮了。
雪舞歷1042年冬始月初五,離開迪雅的第五天,我們只剩下七個人,而路程剛走完大概一半。
在我們的面前是郎瑪魔森。
“出發(fā)?!眲P因茲發(fā)出了出發(fā)的信號。一行七人騎上馬向著魔森進發(fā)。
歐文一馬當先,在前面帶路,亞文緊跟其后。
我的后面不遠是凱因茲和帝特,達克留在最后面。
出乎意料之外的,魔森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我懷中的女孩肯定是這么認為的。
她在我懷中很不安分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周圍那些奇奇怪怪的樹木似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使她很是繁忙。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微微將她抱得緊了緊,低頭略帶責備的瞪了她一眼,她仿佛知道錯了般吐了吐可愛的小舌頭,縮回了我的懷中。
但她的小腦袋,仍然不斷的轉(zhuǎn)著。她亞麻色的柔軟秀發(fā)在我的脖子上擦來擦去的,使得我一陣發(fā)癢,差點便摔下馬去。
歐文一路上都沒有減速,顯然真的對這條路極為熟悉。
又或許是十五年前嚇得太厲害了,所以才無法忘掉吧。
但至少,一路上確實沒有遇見多少魔獸,至于具有攻擊性的魔獸更是一只都沒有見到。
這使我泛起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仿佛在哪里也曾有過極為相似的一幕,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中午時分,歐文終于緩了下來,停在一片空地上。
仿佛是下意識的,眾人彼此之間坐得很近,雖然一路上見到的都是一些不會主動傷人的低級魔獸,但是畢竟這里可是魔森啊,在聽過了歐文的故事后,沒有人對這里會掉以輕心的。
“喂,老頭,魔森出去之后是哪里?是不是就是那個‘落人群’?”我突然開口問道。
“恩?不是。出了魔森之后,我們只要向南直走,翻過郎瑪支脈威里斯山,然后再穿過布提亞森林,大概三天后我們便可到達布雷。而‘落人群’則在出魔森后往西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歐文微一詫異,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們的干糧還剩下多少?”我解答了他的困惑,“我們需不需要去那邊做下補給呢?”
“不用了?!睔W文擺了擺手。
凱因茲接著道:“能不要去就不要去好了。我們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多了,不要去沾惹他們比較好?!?/p>
“是啊。落人群中落人居。那里雖然說不上仇視外人。但是那里龍蛇混雜,我們?nèi)ツ抢锏脑?,鬼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边_克嘆了口氣接道。
歐文望了望來處,皺緊了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而且這幾天竟然這么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啊。我有些擔心,你們的‘朋友們’怎么可能讓我們這么輕松呢?”
一聽此言,眾人立時想起幾天前的那場突襲,不由齊齊往來處望去,仿佛那里會突然冒出追兵一般。
幸好,什么也沒有看到。
“吃好了干糧,趕快上路吧。”凱因茲將眾人的視線拉了回來。
魔森的午后,竟是如此的平靜。
羅密得淡淡的光芒穿過了并不是特別茂密的樹葉,影影叢叢疊在魔森略顯紅色的土地上。
風兒在空中輕輕的飛舞著,帶來一陣陣涼意。
仍然身處在魔森之內(nèi)的我們,實在沒有好好休息的心情。
匆匆吃過了干糧,我們催著馬兒上路了。
歐文仍然在最前面,只是速度并不如早上那般快。
大概是最危險的地方已經(jīng)過去了吧。心中正這般想到,異變突起。
一道小小的藍色影子直往我懷中的小公主射來,在空中帶起了一縷淡淡的藍芒。
我抱緊了懷中的她,提氣縱身,在發(fā)現(xiàn)的第一瞬間馬上躍離馬背。險險躲過,落在地上,身子微微下伏,左手將她摟緊讓她緊緊貼近我,右手一抖,弒神已出鞘,斜斜的指著前面的奇特生物。
而這時,其余眾人方才反應(yīng)過來,忙勒馬停住,同時下馬來,站在我身旁。
面前的小東西,全身是海洋般的水藍色絨毛,仔細一看,就仿佛是一只水藍色的小狼,而它的額頭前有一根銀色的小角,此刻它正抬起了頭,瞪著它那小小圓圓的泛著淡淡紫色的雙眼凝視著我們。
幾乎在我見到它那小小的淡紫雙眼的瞬間,我仿佛中了什么精神魔法似的,全身的戰(zhàn)意馬上消失殆盡。手上的弒神垂了下來。
雖然明知它不可能跟我記憶中的那雙淡紫雙眸產(chǎn)生什么聯(lián)系,但是我就是無法對它提起任何殺意,隱隱的,對它那同樣是淡紫色的雙眸甚至還感覺到一陣陣的親切和喜愛。
不知為什么,我直覺的相信這小東西對我并沒有惡意。
不過,事實證明,男人的直覺通常是不準的。
現(xiàn)在,它正狠狠的咬著我本想去撫摩它的手不放。雖然它的年齡明顯還小,它的牙齒甚至還沒有完全長成,雖然沒有見血,卻也仍然給我留下了一排淺淺的齒印和隱隱的疼痛。
一般來說,女孩子似乎都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而它們也基本上都喜歡被女性撫摩的感覺。
但眼前的這一對,明顯不在此列。
小公主似乎是對它“咬傷”了我極為不滿,而它則仿佛從一開始就不曾對小公主有過好感。
在我決定帶走它以后,現(xiàn)在,在我的懷中,兩人,不,是一人一獸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
不過雖然對我?guī)ё咚臎Q定并不滿意的小公主仍是照著我的吩咐將它抱在懷里。但是,它仿佛不喜歡被她抱著似的,老是掙扎著。
一人一獸就這么在我的懷中折騰著,她們倒是沒什么,卻害得我嚇得心驚膽戰(zhàn)的,怕不小心一個控制不好,就把她們給摔了下來,嘴角邊,苦澀的笑容越來越是明顯。
而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露出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則令我非常的尷尬,甚至就連帝特望過來的目光中都頭一次見到了敵視之外的另一種情感--幸災樂禍。
兩位“肇事者”仿若未覺,其實是根本就沒有發(fā)覺過,只是繼續(xù)著她們的“爭吵”,而我也只能空嘆奈何了。
不知是誰先笑出聲來,反正緊跟著,大家都放聲笑出聲來,連幾日來一直是一臉悲痛寫滿了報仇二字的亞文都笑了出來。
笑聲,在發(fā)生了突襲之后,終于,再一次,降臨了。
連日來的頹唐、失落、傷痛、失意仿佛在一瞬間全部被風吹散了一般,大家都放聲大笑著,開心著笑著。
而帶來這一切的,便是我懷中那正不知眾人何以大笑而不明所以的望著我的兩個可愛的小東西。
尷尬,被心中涌起的溫馨輕輕的代替了,涌起豪氣萬丈,一聲“駕”催著馬兒追著前面的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