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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稚魚后退一步,心中又急又惱。
沒來及喊叫。
下一瞬,一柄白色油紙傘舉到她頭上,擋住風(fēng)雪。
她抬眸。
男人身穿一襲藍色御賜蟒袍,肩膀?qū)掗?,腰間勒一條玉帶,襯得他整個人清貴而沉穩(wěn)。
那雙眸子就像天生沒有溫度,打量著她。
她脫口而出:“裴廷聿?”
喊出口,江稚魚突然捂住了唇。
裴廷聿是裴硯關(guān)同父異母的哥哥,大她三歲,按照規(guī)矩,她應(yīng)叫他一聲大哥。
但他身份特殊,是裴家私生子,并不得侯府器重。
江稚魚和他幾乎沒有接觸過,也不知道如何稱呼。
“這么晚怎么在這?”男人蹙眉。
待她反應(yīng)過來,身上的披風(fēng)已經(jīng)在她身上。
許久沒有如此近見過裴廷聿,他成熟許多,也高大許多,站在他身邊隱隱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雨雪漸大,落在傘上發(fā)出悶聲,他的聲音也仿佛玉珠般砸到她心里。
視線落在對面的地痞身上:“他們欺負(fù)你?”
清淡的,篤定的聲音。
江稚魚抿唇,并未說話,幾個地痞話都沒機會再說一句,直接被裴廷聿的護衛(wèi)押走。
望著身旁的高大男人,好不容易壓下的委屈不覺又涌上心頭。
“沒。”
江稚魚訥訥回。
裴廷聿瞧了女人一眼,瘦弱纖細(xì),一個家丁都沒帶、冬日的狐裘都沒穿,就靠一身遮容貌的斗笠佇立發(fā)抖。
淡淡廉價的脂粉香氣傳來,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眸光一閃:“這一帶都不太平,三更半夜出現(xiàn)在這,江小姐倒是膽大。”
明顯感受到裴廷聿不甚開心,江稚魚腦袋輕垂:“我......馬上回去?!?/p>
“裴硯關(guān)在哪?”
攔住女人想逃的步伐,衣衫落雪的男人直問。
江稚魚眸中閃過驚訝:“什、什么裴硯關(guān),我不知道。”
又被看了一眼,氣勢凜冽,江稚魚實在無法,干脆老實交代:“他在金粉窟鬧事被留,我剛?cè)ヌ嫠涣粟H金,他留宿在那兒......”
裴廷聿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當(dāng)真是瘋了,與你有婚約還纏綿煙花之地。”
江稚魚覺得自己面上的表情一定很僵。
她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裴大哥,你誤會了?!?/p>
裴廷聿頓了一下:“什么?”
“我和他從未有過婚約?!?/p>
男人眸色沉沉望著她:“怎么會?”
兩家的娃娃親早就傳開了,京城世家無人不知。
江稚魚倔強抓住斗篷領(lǐng)口,搖頭:“當(dāng)年的事本就是大人的口頭婚約,不作數(shù),如今裴硯關(guān)有了真心喜歡之人,我何必做那個棒打鴛鴦的?!?/p>
江稚魚一句話裴廷聿便猜得七七八八,他家那個弟弟,想來成負(fù)心漢了。
高大男子似乎輕笑了聲,眼神看向別處,說話濕冷如同刀子似的:“他跟別人真心喜歡,又叫你做擋箭牌,讓一個女人去繳斗毆鬧事的贖金,真是廢物。”
江稚魚抬頭,淚珠從她眼眶滑落,沒想裴長公子嘴巴這么毒,偏偏還如此有道理。
裴廷聿話鋒一轉(zhuǎn):“我送你回江府。”
江稚魚被嚇得不敢動,低聲說:“裴大哥,江府有門禁,今晚怕是回不去了?!?/p>
男人默了幾秒,遞出一張絹帕讓她拭去臉上的淚:“這兒離我居住的驛站不遠,你若不嫌棄,可以住客房。”
江稚魚沒想到絕處逢生,哪還敢挑剔,連忙道謝。
裴廷聿未及弱冠就被趕出侯府,那個家,沒有一人待見他。
這是侯府的一樁丑聞,私生子裴廷聿比家里風(fēng)流倜儻的小侯爺裴硯關(guān)還要大一歲。
侯爺在早年和一個女人珠胎暗結(jié),后因迎娶侯府主母進門,將母子二人趕出府。
在裴廷聿八歲時,生母將他丟在侯府門口,從此在京城徹底消失。
侯爺沒法,只能將他接回府中,身份卻極其尷尬。
爹不疼娘不愛,還有個弟弟整日騎在他頭上。
裴硯關(guān)說他身上流著低賤的血,連府邸的下人都不如,就該整日遭受他的欺負(fù),那時她年紀(jì)小,自然信裴硯關(guān)的話。
抵達驛站,才發(fā)現(xiàn)那油紙傘一直打在她肩頭,裴廷聿半個身子都被雪淋濕。
她掩下眸中驚訝,跟在他身后。
驛站的管事見到裴廷聿,正想送她前往房間,卻被裴廷聿擺手拒絕。
親自替她推開房門:“房間簡陋,你暫且在這委屈一晚?!?/p>
江稚魚環(huán)視了屋子一圈,整潔干凈,屋子內(nèi)有著他身上獨有的松木香,她不知道裴廷聿在這住了多久。
“一會兒我讓下人給你送換洗的衣裳。”
江稚魚看著寬大的房,眼里都是歉意,急忙擺手:“不用了裴大哥,就一個晚上,能睡就好?!?/p>
男人喉間涌出低沉的笑:“剛派人給你熬了姜湯,屋子內(nèi)有熱水,你淋了雪別發(fā)燒了,入夜記著鎖門。”
江稚魚沒想到沉默寡言的男人如此貼心,之前失落的心情也頓時好轉(zhuǎn)許多。
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少女語氣輕快許多:“謝謝裴大哥?!?/p>
男人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江稚魚嘆了一口氣。
他好像并不待見自己,連句再見都不肯留下,若不是因為她是女子,恐怕都不會多看一眼。
想到這,江稚魚眨了眨眸,小時候她與裴硯關(guān)待他并不好,他肯幫自己都不錯了。
她將男人給的披風(fēng)與絹帕仔細(xì)疊好,才進入浴房。
木桶內(nèi)有滿滿一桶熱水,江稚魚將整個身子都埋進水中,驅(qū)散了身體的冰冷。
六歲那年,她親眼目睹裴硯關(guān)將裴廷聿推入水中。
九歲的裴廷聿,長期營養(yǎng)不良,黑黑瘦瘦,身高比自己弟弟矮了半個腦袋,力氣甚微。
裴硯關(guān)按著他的腦袋,不讓他出水,甚至還高聲揚言讓他在水里洗干凈才準(zhǔn)上岸。
江稚魚再年幼也知道那是一條人命。
吵著鬧著要將他救上來。
卻被裴硯關(guān)拉住。
“小魚,別碰他!像這種人身上流的血都是臟的......”
她將腦袋從水中揚起,喝了姜湯泡了熱水澡,整個身子都舒服許多。
躺在床上,江稚魚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
裴硯關(guān)的一席話,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兩人的關(guān)系。
這么多年,他到底拿他當(dāng)什么?
正如裴大哥所說,他心中當(dāng)真沒有半分自己。
夜深人靜,精疲力盡的江稚魚卻被肚子給餓醒。
她捂著肚子,為難看向門外,這兒是驛站,不是江府,她并不想麻煩別人。
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江稚魚猛地從床上坐起,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滿臉恐懼地看向門外。